“少莊主,你這是要去哪兒?”翟青看葉藏鶯要出門,立刻拿起劍跟了上去,暗自高興又可以出去玩兒了。
“青樓”葉藏鶯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啊?”翟青停下來一臉為難,“少莊主你最近把京城的青樓都坐了個遍,莫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吧?”
“那不正好。挑一個回來給你做媳婦兒。”葉藏鶯定身回頭打趣著翟青。翟青一臉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轉(zhuǎn)過兩個路口便來到了花月樓,沒等他們走近,秦媽媽的聲音已經(jīng)響透了整條街道,不得不的說秦媽媽眼力勁還是極好的。“葉公子您可是好久沒來我們花月樓了,姑娘們可向您得緊吶~”
葉藏鶯會視一笑,翟青已側(cè)身上前擋住猛撲上來的秦媽媽和一眾姑娘。
“葉公子今日是想聽曲兒還是喝酒,或是聽姑娘們的新鮮事兒?”
“有姑娘們作伴當然甚好,只是今日不聽趣事,把你的好酒都拿上來便好”
“把珍藏的佳釀給葉公子全那上樓去,姑娘們好生伺候著,有一點紕漏當心我扒了你們的皮!”秦媽媽笑著帶怒的對身邊的姑娘們說道。想必是又有新來的姑娘不聽安排給她闖了禍事。
“還有......”葉藏鶯頓了頓,可還沒等他說出口,秦媽媽依然笑臉盈盈的滿口應(yīng)道:“明白明白,今日必由瀟瀟姑娘為公子獻舞。”
“那便讓霓裳姑娘撫琴吧”葉藏鶯云淡風輕的應(yīng)了一句,秦媽媽卻有點吃驚,她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富貴公子竟會還記得輕妝素裹的霓裳,這卻和京中的紈绔公子哥做派稍有不同。
出了房門秦媽媽卻犯了難,霓裳這些日子因為不愿接客已被秦媽媽打的一身傷痕,本想著過些時日把她發(fā)賣了換些銀錢,沒成想葉藏鶯還記得她。霓裳還被捆在床邊,頭發(fā)凌亂的掛在臉上,看到秦媽媽頓時又羞又恨,嘴里被塞了布無法說話,但眼睛卻一直死死的瞪著她。
秦媽媽走到霓裳跟前來回踱步轉(zhuǎn)了兩圈,蹲下身子端起她的臉打量了起來。“可別說,以往還真沒認真瞧過你這小臉,冷冷清清的模樣卻也有幾分姿色,難怪有人對你念念不忘。”
“你聽著,今日你若聽話好生把葉公子伺候好了,日后我便不再為難你,也不再逼你接客,讓你就做一名琴師。但你若不識抬舉,明日我便叫人把你發(fā)賣了,到時你的日子可不會比在這窯子里舒坦!”
霓裳聽著秦媽媽的話心里也盤算了起來,以往不想被輕薄所以以死相抗,青樓雖為煙花之地,但若秦媽媽若是能夠信守承諾只讓她撫琴,也不失為眼下最好的選擇,總好過被人牙子賣掉,這萬一賣給五六十的老頭子做妾....霓裳不敢往下想,識趣的猛點頭。
秦媽媽命身邊人給霓裳松綁,著人趕緊給霓裳熟悉打扮起來。自己在一邊笑盈盈的望著清瘦的霓裳,心里又有了自己的盤算。霓裳不愿太艷麗的打扮,秦媽媽也都應(yīng)允隨了她去,只要能用她綁住葉公子這個大金主,別給水仙局的虞晚煙搶了去,她想怎么都行。
少時方罷,柳瀟瀟身著紅色腕帶裙,化著時下京城最受歡迎的火云妝,配上她的釵環(huán)顯得華麗又嫵媚,推門緩緩走進廂房,身后的霓裳只是略施粉黛,身著姿衣白紗外衫,淡青色的腰帶間系著一個小小的青色荷包,在柳瀟瀟的背后卻又被顯得格外清冷。
柳瀟瀟身姿輕盈的跳起了舞,霓裳則坐在東面的窗邊扶著琴,葉藏鶯身邊各有一名姑娘擁簇著他喝酒,翟青則百無聊賴的站在葉藏鶯的身后,他猜著葉藏鶯今日又是辦什么事來了。柳瀟瀟的舞姿在這京城確是數(shù)一數(shù)二,葉藏鶯接過身邊姑娘喂到嘴邊的酒杯,余光瞥向霓裳時正好與她四目相對,霓裳像觸電一般立刻低頭躲開,瞬間彈錯了一個曲調(diào),柳瀟瀟舞著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霓裳,又自然的回頭望著葉藏鶯,臉上依舊掛著她那嫵媚的笑靨。
“瀟瀟姑娘的舞姿確為這京中一絕,只是霓裳姑娘的琴技聽著似乎有些生疏。”
柳瀟瀟眼看眼下著兩人,心中已知幾分,識趣的說道:“請容瀟瀟去換身輕衫,霓裳妹妹且留在這里先為公子撫幾首曲,我去去便回。”說罷徑自出了房間。
“公子想聽何曲?”霓裳面無表情頭也不抬的問,手里撥弄著琴弦。
“我聽曲向來喜歡安靜,你們先下去吧”葉藏鶯讓身邊的姑娘都退了出去。
霓裳見花月樓的人都出去了,狠狠的松了口氣,整個人放松許多,見葉藏鶯看著自己,居然一點也不再像方前那般謹慎,心里雖是對左擁右抱的葉藏鶯萬般鄙夷,但卻也莫名的沒有危機感,甚至生出幾分安心來。
“公子想聽什么曲子。”
“霓裳姑娘今日仿是有心事,撫琴彈韻之事最忌心有雜念,若是身體不適,可讓秦媽媽換人便是。”
“不必!公子點曲便是!”
“既無事,那便還是那首《清平調(diào)》吧。”
霓裳毫不理會葉藏鶯,撫琴而起,頭發(fā)順著她的肩垂在胸前,窗外的陽光正好打在她的側(cè)臉。葉藏鶯望著面前的女子,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曾經(jīng)最喜歡撫琴,而他和宣和公主則一左一右陪伴在側(cè),而這樣的畫面也因為年月而變得漸漸模糊。
隨著曲終,葉藏鶯也將思緒收了回來,目光瞬間變得凌厲,他忽然抬頭望著霓裳,久久不語。這讓霓裳感到非常不適,心里甚至產(chǎn)生了極度的厭惡。本以為眼前的人和煙花柳巷的男子有所不同,原來也是個骯臟的臭皮囊。
“霓裳姑娘...”葉藏鶯鄭重的發(fā)問的語氣倒讓霓裳有些吃驚,不禁房間的氛圍也嚴肅了起來。
“這《清平調(diào)》你是從何處學來?”
霓裳身子微微一震,思索片刻回答道:“我母親所教。”
“你可知,這是宮中曲樂?”
“宮中曲樂又如何?普通百姓...還學不得?”霓裳有些刻意胡攪蠻纏。
“既是宮中的曲調(diào),這京中自是高門顯貴府中才可聽聞,莫非霓裳姑娘的母親又是從何處習得?”
“公子眼高于頂自是看不起我們這些青樓女子,定在心中認定青樓之女的父輩祖輩都沒有良人了對吧?”
“只知霓裳姑娘琴藝了得,卻不知道這倒打一耙的功夫也是信手拈來。”
“我母親嫁給爹爹前曾在大府中做過幾年丫鬟,興許她是在那時學了好些宮中的曲子,覺著好聽便教于我罷了,怎么?公子聽個曲兒還得挑家世背景?”
“這理由編的倒是不錯”葉藏鶯心里想,只是默默笑著繼續(xù)喝酒,回頭對翟青低語了幾句,翟青點頭隨即出了花月樓,就剩下葉藏鶯和霓裳兩人。
“霓裳姑娘,這杯中酒還未盡,可否再撫一曲?”
霓裳沒有理會他,但立刻開始撫動琴弦。
“換一曲如何?”葉藏鶯打斷她。
“何曲?”
“《少陵陣曲》”
霓裳再也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震驚,一臉驚愕的看著葉藏鶯。面前這個男到底是誰?難道自己的身份已被人知曉?那他是從何得知的?霓裳心里頓時一堆疑問。
霓裳的表情已經(jīng)讓葉藏鶯得到想要的答案,此時翟青也剛好回到房間,將手中的錦盒放在桌上。葉藏鶯拿起錦盒走到霓裳面前遞給她,霓裳望著葉藏鶯沒有接,兩個人就這樣對視彼此。
“我會帶你出去,等我。”葉藏鶯講完輕輕放下錦盒轉(zhuǎn)身離去。
霓裳偏頭倚窗望著葉藏鶯遠去的背影,轉(zhuǎn)頭又看向面前的錦盒,這個人究竟是誰?要帶著自己離開這里又有著什么目的?這所有的迷思讓她的心懸到了嗓子,待緩緩推開錦盒,出現(xiàn)的東西卻讓她既悲又喜——桃花酥。桃花酥是霓裳最喜愛吃的食物,且她只愛吃城西老巷子的那一家,酥脆綿軟,豆沙的餡兒入口即化,中間有一個紅色小小的桃花烙印。從前父親下朝回家總是繞過去給她買上一盒,她也纏著母親給你在眉心畫上那桃花酥間的桃花印,這仿佛是她最快樂的一段記憶。家中并無男丁,只有她一女,蘅家家風清正,老太太也從不輕待家中女眷,對這個唯一的孫女更是疼愛有加,蘅言道的父親早逝,自己無法在母親身邊盡孝便在蘅言深八歲時將她送到了滎陽母親跟前。老太太不但請了當?shù)刈詈玫睦蠋煘檫@個孫女教習功課,還允許她時常自行出府游玩,老太太總說世間女子亦有大才也,而非困于閨中方其稱賢。
這個葉公子年紀并不大,雖有幾分眼熟,但自己已多年未回京城自然沒有熟識之人,若是有,又怎會站在面前卻怎么都想不起來。若不相識,他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家桃花酥?這個人究竟是誰!
沒等霓裳回過神,手里的錦盒已被秦媽媽一把奪了去。
“喲,沒想到呀,還是個會來事兒的主,這葉公子可是出手闊綽的很,剛剛又賞了好些銀子特意囑咐給你換個廂房安排一個使喚丫頭。呵,沒想到臨到被發(fā)賣還天光了~”說著準備打開錦盒看看是什么值錢的寶貝。
霓裳看秦媽媽的眼神滿是厭惡,伸手要拿回那錦盒卻被秦媽媽的丫鬟一把推到在地。
“你憑什么拿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這花月樓里一針一線都是我秦曉娥的,這里的姑娘們誰敢說有東西是自己的?!就算有,那也是我秦媽媽愿意給的!你給我記清楚咯!”說完打開錦盒,一看是一口桃花酥頓時黑了臉色,將錦盒狠狠摔到霓裳身上,大罵道:“果真是個沒出息的賠錢玩意兒!”
“來,快起來,地上涼。”一雙纖細的手輕輕扶住霓裳的肩膀,原來是柳瀟瀟。
霓裳見是柳瀟瀟,自然的側(cè)身一避,她骨子里自是看不上青樓女子的,哪怕自己現(xiàn)在也深陷于此。
柳瀟瀟見狀也只是緩緩起身,拾起錦盒和散落的桃花酥遞給霓裳后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