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塵只覺得他閉了一下眼睛，然后天就亮了。本就粘上白菜葉子汁的臉，此刻眼睛下又多了一條黑影。這副模樣的他，如果舉個盆走在大街上，一定會掙得盆滿缽滿。在這個年代，還有勇氣出來乞討的人并不多，所以競爭并不激烈。
“怎么了世塵？沒睡好嗎？
“嗯，失眠了！”
“先洗洗臉，精神精神！”
“好！一會兒我想去趟葫蘆縣，回來我再告訴你我的計劃！”
“去縣里干嘛？你想去找小娟？”
“我不找她，我有別的事兒！”
“那行，只要你不找她，你干啥都行！吃完飯咱們一起去，我跟你叔我倆也要去城外擺攤賣菜去！”
一路無話。
伴隨著拖拉機的“突突”聲，張世塵在經(jīng)歷了一番顛簸后，終于拖拉機在距離縣城外兩公里的地方停了下來。
告別王嬸兩人之后，張世塵向葫蘆縣城的方向走去。他去縣城的目的是想借錢買地，自己已經(jīng)背負了三十多萬的負債，索性再多背點也無關(guān)痛癢。反正自己早晚都要死，這錢借出來便不會再還回去。
于是張世塵決定找一家小額信貸公司，用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房子做個抵押登記，然后貸出一筆錢用來買地。反正那房子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房名，實際上是一塊地皮與一堆碎磚頭瓦塊。
“您好先生，請問您辦理什么業(yè)務？”
“抵押貸款。”
“您想抵押什么？”
“都能抵押什么？”
“房子，車子，一切貴重物品都可以抵押！”
“那我抵押房子吧！”
這時一個大概三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來到了張世塵的身旁。男子一副精明強干的長相，看著張世塵笑著問道：
“您要抵押房子是嗎？”
“嗯！”
“您的房產(chǎn)證，身份證，擔保人資料，征信報告，銀行流水證明，婚姻證明，評估報告這些您都帶齊了嗎？”
“我只有房產(chǎn)證和身份證！其它的都沒有。”
“這樣的話，我們是無法給您辦理貸款業(yè)務的！可以看一下您的房產(chǎn)證嗎？”
“可以。”
男子翻開房產(chǎn)證，看了一眼之后問道：
“您是平臺村的？”
“是，有問題嗎？”
“那倒不是，您稍等一下，我需要請示一下領(lǐng)導。”
張世塵心想自己還是來的有些草率。沒有了解清楚抵押貸款居然還需要那么多手續(xù)，看來這個小額貸款公司他是沒辦法坑了。
“張先生，您的房產(chǎn)抵押我們可以給您辦理，您看您要貸多少錢？”
“你剛才不說辦不了嗎？”
“是這樣的，我們領(lǐng)導說你們村要建工廠，所以房子有升值空間，我們可以破例為您提供貸款。”
“那你們破例能破多少錢？”
“我們最多給您貸二十萬！”
“二十萬？”
“不能再多了張先生，這已經(jīng)是我們的最大額度了！”
男經(jīng)理認真的說道。二十萬比張世塵預期的已經(jīng)多了一倍，他之所以驚訝不是因為嫌棄貸的少，而是因為給的太多。
“那行吧！二十萬就二十萬，誰讓我現(xiàn)在著急用錢呢！”
“好的，那請您跟我去簽合同，辦理其他手續(xù)吧。”
兩個小時以后，張世塵拿著二十萬現(xiàn)金走出了小額貸款公司的大門。
張世塵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錢的重量，這二十萬現(xiàn)金雖然背在身后沉甸甸的，可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沉重。看來這金錢的魅力抵消了它自身的重量。
張世塵為了慶祝貸款順利成功，于是找了一家環(huán)境看著還不錯的飯店，就是那飯店的名字不知該如何斷句。不知是“劉芒，刀削面”還是“劉芒刀，削面”。
張世塵吃完了刀削面，一邊走一邊想著如何對王嬸說買地的事情。走了一半的路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裝錢的包沒有在手里。于是慌張的原路返回，向著飯店跑去。他覺得一定是將包落在了飯店內(nèi)。
來到飯店門口，正準備推門進去找包的時候，后背忽然傳來了沉重的感覺，這才想起出飯店的時候?qū)车搅松砗蟆Ｓ谑勤s緊將包抱在胸口，如釋重負般癱在飯店門口
剛才那一半的路算是白走了。
這次順利的貸款，讓張世塵有了想再去貸一次的沖動，奈何自己手中沒有多余的房子。同時讓他覺得奇怪的是，男經(jīng)理明明不同意，可他請示完領(lǐng)導之后，立刻批準了貸款申請。不知這個背后領(lǐng)導的目的是什么，一個最多能賣十萬塊錢的破房子，居然給他貸了二十萬。所以張世塵認為，這個領(lǐng)導的腦子要么被門擠了，要么要么就是被男經(jīng)理擠了。
張世塵來到王嬸賣菜的地方，看著一天也沒賣出去多少白菜的兩個人，他的心里不禁有一些心疼，同時對王慧娟的不滿也越來越強烈。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找到王慧娟，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沒吃飯吧嬸子，我給你們買飯了。”
張世塵說著將一只燒雞，還有在刀削面館吃剩下的涼菜拿了出來。
“你說你花這錢干啥？家里又不是沒有！”
“我餓了，到家太晚了，咱們就在這吃一口吧，吃完再回去。”
“買酒沒？”
還不等王嬸說話，王叔便急忙問道。
“買了！現(xiàn)在喝開拖拉機算酒駕嗎？”
“不算！”
“為啥？”
“沒駕照！”
王叔說完便擰開了二鍋頭的蓋子，喝了一口之后，滿意的朝著燒雞抓去。
王嬸瞪了李叔一眼，意思責怪王叔沒駕照還敢喝酒。隨后她一邊撕扯著燒雞一邊看著我問道：
“事兒都辦完了？”
“嗯，一切都順利搞定！”
張世塵接過王嬸遞過來的雞腿說道。王叔不舍得看了雞腿一眼，他以為這第一個雞腿本該是他的，于是有些尷尬的又喝了一口酒，隨后急忙伸手向另一只雞腿撕去。好在他這回成功了。
“接下來我準備把你們的地，還有村里其它幾家沒賣地的，我高價都買回來！”
“你買那么多地干啥？還是高價？你哪有錢買呀！”
“我把房子抵押出去了！”
“抵押了多少錢？”
“二十萬！”
“你們家那破房子能值二十萬？”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們給了我二十萬！”
張世塵打開背包，將包里面的二十萬現(xiàn)金展示給王嬸二人。
“那我那房子能值二十萬嗎？”
王嬸羨慕的趕緊問道。張世塵聽后，瞬間覺得王嬸給他撕的這雞腿不那么香了。因為如果王嬸也去將房子和土地進行抵押的話，那他的整個計劃還沒成長就夭折了。他必須借助王慧娟這把刀來殺自己，堅決不能讓王嬸將刀破壞掉。
“你的不行！給我貸款的領(lǐng)導是我爹的朋友！”
“那就難怪了！我就說嘛，咱們村的房子最多也就賣個十幾萬到頭了！”
“雞…雞不錯！”
張世塵看了王叔一眼，他明白王叔的意思是不想讓王嬸繼續(xù)說下去，于是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嬸子，回去咱們就按手印簽合同吧！明天一早我還得找其他四家簽合同，這事兒得越快越好，我怕遲則生變”
“沒問題，我們聽你的。你打算多少錢買？”
“十萬！”
“成交！地里的白菜都給你了！”
吃完飯之后，王叔帶著醉意將拖拉機開回了家。這一路的顛簸，差點讓張世塵將剛才吃下去的雞腿吐出來。
王嬸將之前王慧娟給她的合同找了出來。張世塵修改了甲方名稱和土地價格之后，便與王嬸就各自簽了名字按了手印。緊接著他從包里拿出十萬塊錢，擺在了王嬸兩人面前。
“世塵，嬸子得謝謝你啊！你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王嬸眼睛盯著桌子上的錢，有些急切的說道。
“嬸子，不用跟我客氣，多出來的錢就當我孝敬您倆的，這么多年我都在外打工，我媽你們也沒少幫忙照顧。”
“行，那嬸子就先收了，等將來你啥時候需要了，嬸子再給你。”
王嬸說完后便把桌子上的錢迅速收了起來。感覺好像要是慢一點，那錢會被大風刮跑了一樣。
張世塵簡單的洗漱之后，躺在王慧娟的床上，想著明天的計劃安排，想著想著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