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總?!甭劼暣颐s來的涂晴不明所以地望向完全揣摩不出任何圣意的總裁,但直覺告訴她,剛剛和她錯身而過,未及看清面貌的女子,似乎好巧不巧地讓人給跑了。
涂晴身后是三四名同樣聞聲而至的酒店服務人員,他們方才猶豫著是否應該前來,若聲音內容屬實,這事兒還真不是他們幾個能處理的,他們已在第一時間通知了負責這一層的管事,想必過不了多久,管事也該出現了。
這不,說曹操,曹操便至。
“金總,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處理的?”
西裝筆挺的男子額間薄汗微沁,他收到消息后,用畢生最快的反應、最快的速度到達了金匙酒店最高的樓層。
畢竟,能入住酒店最豪華的樓層,絕不會是平常的普通人。今日這位更是金氏集團的總裁,而他此刻入住的金匙酒店本就是金氏集團旗下的固有資產。
眼下,頂著巨大的壓力,他已是極盡委婉。
樓層管事心里也十分汗顏,他只是個打工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在自家園子突發了這種奇葩又怪異的事,還好巧不巧地遇上他的值班時段,誰不得暗吼一聲“霉”?
金絆沉默不語地盯著底下恭敬而不敢多言的員工,略冷地掃了一眼:“我出去一趟。”
這話明顯是對著涂晴說的,但是底下一群人也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聽懂了。總裁這是下了逐客令,讓他們都麻利地出去。
于是,在齊聲的一句“是”后,一群人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退出了臥室,自然也包括涂晴。
管事領著手下幾人,在走廊里又小心謹慎地囑咐了一番。短暫的小會結束后,大家都戰戰兢兢地迅速地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涂晴住在同樓層的另一間客房,回到自己的套間,仍舊心有余悸地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事。又在高等的職業素養下放棄了繼續探究,開始整理起明日將要用的相關資料。
金絆簡單地換了一身銀灰印花西服,下了專用快速電梯后,直接步出了金匙酒店的旋轉玻璃門。
這點時間足夠一個人逃離出幾公里外,但是,只要附近殘留一息余靈,都能讓他準確無誤地鎖定目標地點。
在一條巷子口停下腳步,一輛白色的公路自行車??吭谝粋葻o人認領,額外顯眼。
自然是無人認領。
“青霧,將車帶回公司?!?/p>
簡單的一句吩咐后,金絆轉身融入了燈紅酒綠的夜色。
夜色,迷人嗎?可惜,今夜他沒有欣賞的雅興。
少女跑出酒店后迅速地上了一輛出租車,若不是靈力不允許,她恨不得瞬移回公寓。
今天這一趟雖說逃了出來,可是也足夠窩囊。輸人不輸場,她自認已然將此五字運用到了極致。
天知道,當時心里有多憂心,多焦慮,多悲催!若非她咬咬牙,狠狠心,將騎了好多年的愛車都扔了,哪能如此輕松地逃之夭夭。
這一趟,真所謂馬失前蹄,損失慘重!
回到公寓后,少女悻悻然地坐在淺木色的地板上,掏出了手機,簡單地打出了四字:任務失敗。
很快,手機那頭發來了一道選擇題:繼續或者放棄。
不作他想,少女直截了當地按下了放棄按扭,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恐怖的GAMEOVER畫面。
反正是備用,遲早要沉機。以眼不見為凈為由,索性關了手機,扔進了垃圾桶。
撇了撇嘴,有些憤懣地從斜挎包里取出了塑料袋,里面儼然裝著從酒店七十層順來的紅酒杯。
“其實,也不算一無所獲,上面的指紋說不定哪天能用上?!?/p>
獨自嘀咕后,開始用顏色的粉末去提取指紋,而后倒入強力膠,讓指紋固化,最后用甘油加固保濕,一份完美的指紋標本順利完成。
時間走得飛快,一分一秒從不過問生命的長短,唯生命在踽踽獨行中倥傯歲月。
簡單地收拾一番后,少女換上了棉質的純白睡衣,趴在陽臺上,滿懷心事地賞月。
俗人道:涼風,秋月,思嬌。
“這個世界好安寧??!”一聲嘆息之后,仰望著夜色的目光突然間靜止了。
木家,一個隱秘的世家,無人知曉這個世家的來歷。明面上,木家從事著經商貿易,私下則擁有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具體如何,即便身為木家人,也未必清楚。
“邀我賞月嗎?”望向已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開門進來之人,少女眨了眨眼。
少女名喚木綾,執掌木家一些較為隱晦的要事。
“公司剛剛忙完,過來和你一起賞月?!?/p>
扔下臂彎處的駝色英倫風衣,裹著夜晚的涼意,青年面色沉靜,踩著一雙方形的酒紅色皮鞋,慢條斯理地走向陽臺圍欄。
圍欄下陳舊的金屬光澤,黯啞中略帶銹跡。
青年叫做木棲,手中有著木家一間不小的公司。
“爺爺有吩咐?”
待熟門熟路的人逐漸走近,木綾重新回過身,趴向欄桿,賞云賞月賞身后的帥哥一枚。斯人常相見,模樣印心頭。
“一雙鳳眼,膚色白皙,配上細碎的短發,清爽又干凈,加上佼好的品味,只要稍加穿搭,走出去就是一道極其美好的風景線。與生俱來的優雅與才智,性格又難得的平緩?!蹦揪c輕輕一聲感慨,由心而生。
只是,木棲話少,并不容易親近,令她難免要為自小看到大、死在沙灘上的美少女們沉痛惋惜三秒。
他的優秀,確實也只有金氏千金這般人物才得以般配。
繁花似錦,唯牡丹國色天香。
少女望月走神,思緒也漸漸逐月而去,越飄越遠。
“沒有。”修長的雙臂自然地自人身后搭上欄桿,而無任何觸碰。
平緩的語調能將放逐天際的心撫平,這種極其舒服的調調,素來便是身后之人所散發的獨具一格,一顆煩躁的心被輕易地打磨光滑,少了些棱角。
只是,總覺得缺了些什么。
對月淺淺一笑,面容之上是一個極其溫婉的笑容,也只有在身后之人的眼前,她才會不吝嗇表露:“累嗎?”那是十年如一日,極為平常的關心。
“下周末,要去見金氏的長輩,去嗎?”答非所問,木棲露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他想征詢她的意見,聽一聽她的回答,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你娶媳婦兒,見家長,好意思讓我去?”偏了偏頭,木綾樂得放大了笑容,“去當十萬伏的大、大、大燈泡嗎?莫非……有什么驚喜?”
忽而,狡黠地眨了眨眼,道:“還是說……”
故意揶揄地略做停頓后,木綾轉身仰起白嫩的小臉,湊近月亮般好看的人兒,“你,人生第一次,見家長,緊張了?”
這句話斷得意猶未盡。
兩人一起長大,彼此之間的感情如細水長流般舒服,也如萬千星月般不染塵埃。至少,她是這般一廂情愿地認為的。
她喜歡干凈存粹的感覺,木棲于她,該是如此。
四目相對,青年未有任何動作,他垂目落向身前之人,只是平緩而溫柔地看著她,余光落向那一頭烏黑柔軟的秀發,越發的沉靜。
只是看著看著,久了,盯著盯著,時間長了,少女的臉頰突然抹染上了兩朵不自然的粉團兒,而后,故作鎮定,卻又略顯滯納地偏了偏頭。
到底是個大男人了,她怎么好意思一直盯著瞧呢!木綾內心一番解釋。
一張沉靜的面容未有任何變化,若非要深究,大抵唯余那雙逐漸深邃的眼睛,尚可探得一二。
極其溫柔地抬手,揉了揉少女一頭及腰的黑發,木棲緩緩開口:“金錦的哥哥回來了,我還不太了解。”
因為金錦的哥哥而緊張?所以想讓她去,給他一點安全感?
木綾似明非了地眨了眨眼睛。
金錦的哥哥,她調查過,可是沒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除了姓金,名什么的都不知道。懷疑過是不是私生子,所以保護得特別隱秘。
突兀的,腦中閃現過一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似乎她今日見過一位……姓金的?
只是一旦想起那人,便不自覺地想起了那輛被丟下的公路自行車。
木綾當下決定,明日一早醒來就去將車騎回來!
“想什么呢?走神了。”看著久未回答之人,木棲眼睫微動,若有所思。
有時候,過于了解一個人的腦袋瓜子未必是件好事。
失笑著扣著瘦削的肩膀,將人扳回欄桿,重新背對自己。
“月亮賞完,人,也走了?!?/p>
隨意而來,隨意而走。不過,習慣了。
木綾沒有轉身相送,而是仰望著中天之月,輕輕地自我呢喃了一句:“我會去的?!币膊还苕i落之前那人是否聽見。
小時候,木綾的性子很倔,又有些孤僻,話少,喜歡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于她而言,這樣的生活沒有什么不好,單純而一無所有,卻又像擁有了全世界,在孤身一人的世界里,不會不滿足,也沒有過多的他人之欲。其實,以另一種角度來看,這樣的生活可遇而不可求。
與我無關,與他何系,常常是她內心的一種體現。
世間冷暖時隱眼底,波瀾不驚常流心間。
“丫頭,這就是你以后要保護的人。”
要把他放置在最重要、最干凈的地方,這是木綾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明白世事后,對木棲的一份心意。
這是爺爺第一次對她所說的話,而之后的決定則是她木綾往后許多年遵從的內心。
她是他選的人,她不會讓他看走眼。他們之間,因自小相識,過常人之親密,因過于明了,鴻溝自劃,互不過問對方的私事,在有限的世界里,彼此自由的相處。
“晚安。”噙著一抹恬淡的笑容,木綾映著月輝,轉身回了屋子。
從小在孤兒院的一番挑挑揀揀中被篩選,培養成了一個殺手,自然要有殺手的樣子,才好,才對。不然,如何對得起過去每一日的殘酷競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最后爬出洞底的,才能看得見旭日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