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了千纖那一檔子事,木綾忙得比坐鎮私莊還累。
知道助理是干什么的嗎?
演員的助理,要管吃喝拉撒,要管待人接物,要管行程安排,還好不需要管宣傳規劃,否則,木綾覺得千纖進司煜純粹是讓她當保姆去了。
司煜的人事部,木綾也跑了幾次,不過回復無一例外都是公司剛起步,一切還沒有完全上軌道,等過段時間,各部門準備就緒了,會給每位藝人都配備相應的人員。
讓木綾跑進跑出,千纖也不好意思。于是,私下和木綾一合計,覺得她們兩個人去現場招人也不合理,且不說招回來的會是什么樣的,就怕干了幾天,辭職了,最后還是木綾從私莊弄了個姑娘出來,謊稱是熟人家的小女孩,剛畢業,專業也對口,正愁不知道去哪應聘,就過來先試用數月。
“西姐,您來了。”
紫色高跟,一身魚鱗亮片銀色長裙,長長的黑發燙成了波浪卷,娟魅而迷人,儼然便是司煜旗下第一大美女演員西余,演藝圈里德藝雙馨少有的冷美人。
不過,西余的冷,僅限于話少,一般很少在眾人面前表現熱絡,笑容也不多。
不過,拍過她的導演都知道,一旦演起戲來,別說是氣場,整個人如同妖精一般,喜怒哀樂信手拈來,而且半分不扭捏,不尷尬。也就是通常觀眾口中天生的演員。
會演戲的美人誰不愛啊,最初的幾年,西余一度熾手可熱,觀眾喜愛,導演贊賞。
可是演藝圈的這碗飯可不是那么好吃,要長盛不衰,可不光是自己要下功夫,你的團隊,你的經紀人,包括你的投資方,一樣需要源源不斷地如同充電般地讓你時刻鮮活地出現在熒幕上。
然而,新人輩出的影視圈,娛樂圈,弱肉強食,拉人下水,背后一刀的事,也從未間斷過。
西余曾經跨足過電影,當時片方私下委婉地提出投資方需要親眼見見西余小姐。
既然人家出了錢,西余覺得見一見人也是應該。只是,她到酒店的那一刻才知道是個套,用一夜換一個角色。
沒人知道西余那一刻的驚慌失措,即便后來,她與團隊講了,而其中一些人的反應令當時的她一度喪失了相信人的本能。
直到在一次宴會上,素來對她比較賞識的一位制片人,開玩笑地向她介紹了金氏集團的總裁,說金氏集團未來有意投資影視業。
一眼,只一眼,西余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下意識地篤定,那個人會是她日后的靠山,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也許是別的。于是,她邁出了最不可思議的一步,而她賭對了。
千纖扯著木綾,一邊羨慕著,一邊低語:“木綾,我以后會不會和她一樣有名,部部戲都是女一。”
“你是真的想當女一,還是目標是老板啊?”木綾望著影棚外晃了眸色的刺目陽光,瞇著眼梢,打趣著。
“兩個都想。”千纖整了整神色,認真地仿佛下一秒就是拿著小金人的最佳女主角。
木綾被這一句壯志豪情彎了唇角:“嗯,有志氣。”
“喂,那個演女三的,過來準備一下。”
木綾她們呆的地方正好是影棚門口,聞言,便知是輪到了千纖的戲份。
木綾拉著千纖趕緊往影棚深處走去,卻不妨被身后的人拉了回去。
“木綾,你難道不認為我癡人說夢,或者,不知廉恥嗎?”
低低的一聲落下,木綾回頭不明所以地看向千纖:“你說什么?我不太明白。”
千纖絞著手指,頭低至胸口,似是在隱忍。
在看不見的背陰處,帶著一抹凄然的自嘲:“你難道不認為我遭遇了那么丟人的事,甚至……那樣地出現在了那種地方,被那么多人看見,還有何臉面,有什么資格,恬不知恥還想要……還想……”
“臉面是你的,資格也是你的,只有別人棄你,而沒有自我放棄的道理,哪個圣人心里沒有陰暗面,我覺得你只見過金總一面,就喜歡了這么久,才是勇氣可嘉。”
木綾轉身朝棚內走去,性情冷了幾分。別人至少還有想的可能,而她自生命一開始,就已盡數抹滅了。
千纖微微驚訝地看著那一抹嬌小的背影,第一次看到了倔強和堅定。
她亦步亦趨地匆匆追上,有些愧疚地輕聲道:“其實……其實,你們救的那個人,沒有對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醫生檢查的時候,說我根本沒有……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死。是我……讓檢查的醫生說了謊。”
突然停下的腳步讓身后的人撞上了背。
木綾不知道自己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或許此刻只能面目表情地去詮釋。無論發生了什么,遭受了什么,變成了何等模樣,她從來不會過多地將想法強加于他,她的小四兒,一直都是她的小四兒。他活著,很好地活在她的身邊,比任何事于她而言都更有意義。
“過去的事已經是過去式了,但我依然謝謝你的告知。”木綾淺淺一笑,重新拉起了身后的一雙纖纖玉手,“眼下重要的是,你要證明你能演好這個女三,千家的三小姐如何能被人看輕了去。”
她木綾認識的人,即使只沾了一點邊兒,也從不容別人看低一分。
“怎么回事,人怎么還沒到?場務,人呢?”
“來了來了。”木綾拉著千纖急急忙忙地跑了過去,將千纖的服裝和妝容再稍稍整理一番后,當即彎著腰,對著導演一咕嚕地道著歉:“對不起,不好意思。”依舊狼狽。
所以說,千三小姐放著好好的財閥小姐不當,為什么要夢想當演員啊!
木綾心中第一百次狂哮。
木綾站在一旁等了兩個小時,雖然千纖的角色只是女三,不過戲份并不少,三個場景足足拍了兩個小時。
導演說咔之后,千纖依舊保持著禮貌而不失優雅的舉止,對著相關工作人員一遍遍地說著:“幸苦了,謝謝。”完全沒有一點大小姐的架子。
“幸苦了,導演。”最后,千纖走到導演面前,認真又禮貌,并且謙虛地向導演請教了一些地方。
一個大美女,人又乖巧,還認真,導演開始的一點火氣,半點都尋不到了。
“這里,表情應該再多一點,還有這里,收一點會更好。”
一邊看著鏡頭,一邊聽著導演的指導,千纖認真地時而點頭,時而比劃。一刻鐘后,更是見好就收。
“謝謝導演指導!”
木綾曾經聽過類似這樣的話,不怕有錢人有錢,就怕有錢人家的孩子努力,從小就是站在領獎臺的人家孩子,怎么追都是望塵莫及。
欣慰地看著人家孩子,木綾也不覺得羨慕,只是覺得很美好。
美好,是可以感染人的,不是嗎?她,喜歡被美好感染。只是她濁靈遍體,注定只能遠觀而不可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