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ce,準備!”
“鏡頭拉近,再近一點,好,定格!”
“一日不見,尚且三秋,你說我們幾年未見,該算上幾輩的時光?欠我的,可以還了嗎?”幽魅的藍瞳克制著洶涌翻滾的海浪,凝視著逃之夭夭數年的玫瑰情人。
“我……”欲言又止的蒼白唇色微微顫動,在意外相見的此刻,早已將多年來刻意平靜的內心攪動得天翻地覆。
“造雪機準備。”
潔白的雪花從空中緩緩飄落,如同世間最輕盈的精靈,踩著優美的舞步,點綴著演繹下的曠世之戀。
……
拉下帽檐,將整個人包裹進同色風衣,木綾低著頭,沿著墻下唯一空出的一條窄道迅速地通過。
沒想到在魅魅門口的這條大街上還會遇見拍戲的劇組,倒真是難得一見。倘若今日有幸能剩下半條賤命茍延饞喘,不妨用這半條賤命跑個龍套玩玩。
低聲一笑,隨手推開酒吧的門,嬌小的身形迅速地消失在了昏暗的橘色燈影下。
半個小時前,一個陌生的電話直接打到了手機上,劃下接通的那一刻,木綾的每一根神經都被拉扯得緊緊繃住。
然而,越是嚴重,她的性子卻是越發的沉靜。
酒吧的舞池中央,魅魅和K被人掐著后頸,臉上掛著傷,所有的狼狽不堪在見到木綾的那一刻被盡數掩下。
魅魅掙扎著,用力搖晃著身子,瞪著木綾,她想要讓木綾離開。
K則是輕輕地扯開眼梢,用他的方式告訴木綾:無礙。
“動什么動!”魅魅身后的黑衣壯漢毫不憐香惜玉地將膝蓋磨破的魅魅往后用力一扯,將其牢牢地重新禁錮在了身前。
不過數秒,也許只是抬眸的瞬間,從束起的烏發中,三根銀針帶著凌厲的攻勢,在眾人尚未反應之時,鋒利地扎入了黑衣壯漢的頸部動脈。
兩眼一黑,黑衣壯漢倒在了舞池中央。
木綾扶起體力不支的魅魅,有些責怪地望了魅魅一眼,惱怒她的倔強,惱怒她不顧及自身的安危。
“怎么,救了一個,另一個就放棄了?”
踩著水晶高跟,千纖將膛口頂住了K的太陽穴,帶著滿目的不屑,挑釁地望向木綾。
微微偏首,K不以為然地彎了彎唇角。
他倒是不怕今日死在這里,于他而言,不過是活著的時間被稍稍縮短了,生死本就是一剎那的事情,不如坦然面對。
倒是魅魅,蒼白著面容,擔憂地凝視著K,無言的害怕正啃咬著她。
她害怕失去心尖摯愛,更害怕這份失去會令她無力承受。
拍了拍魅魅冰涼的手背,木綾將目光轉向了試圖用K威脅她的千纖。
“原來今日千三小姐包下場子,只是為了我手下的人。我的人確實也都長得不錯,能讓千三小姐看上,倒也算是福氣。不過,千三小姐不懂得憐香惜玉,反倒糟蹋了他們。不如由我來教一教千三小姐,也不必千三小姐似這般反其道而行,嚇壞了他們,你說呢?”
木綾的性子,素來護短,敢動她的人,不論她今日是死是活,她的人必須完完整整地活著,至于另外的人,只允許完完整整地留下尸體。
“多說無益,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么,將從我宅子里帶走的人還給我,要么,就眼睜睜地看著你的人為你喪命,而你,只有五分鐘的時間可以考慮。”
但凡她千纖想要做的事,無一例外,都會得償所愿。今日,也同樣如此。
“若我不……”
“不用考慮,我跟你走。”一聲如清泉入溪澗的嗓音堅定地落下,生生打斷了木綾本欲拒絕的話。
擰眉盯著從休息室里走出來的人,星眸沉寂。
他分明在那待了一會兒,或許為的就是這一刻。
只是,他的命是不是真的很不值錢?
讓他可以隨意地無所謂,隨意地棄之不顧,扔之無妨。
沉默不語的一雙眼眸此刻悄無聲息地浸潤入了晦暗,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帶著濃烈的低沉,擲地而落:“從我這里帶走的人,只能是一具尸體,既然千三小姐喜歡,我送你便是。”
平靜的神色帶著平靜的舉止,木綾從地上撿起一把槍,抬手徑直對準了迎面而來的人。
說出口的話更是如同最劇烈的狂風,半點不容人喘息:“我說三、二、一,千三小姐,可以和我同時動手,兩個美人兒,今日可以一并帶走。”
一時間,千纖竟然猶豫了。
她看不明白木綾與閻肆寒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竟讓她生出了一種錯覺,她竟然覺得木綾真的會對著閻肆寒開槍。
假設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木綾當真做好了與她魚死網破的決定,將閻肆寒一槍斃命,那她籌謀至今的一切將毫無意義。
她賭不起,也不會賭,她要百分之一百的確切擁有,容不得半分閃失。
從前縝密計劃的是她,時至今日,如何允許功敗垂成?
“一命換一命,我手中的人換你手中的人。”
“抱歉,他們都是我的人,是死是活只能由我決定。千三小姐,今日你我不必善了。”盯著撞上槍膛的人,木綾諷刺地彎了眉眼,“可以開始了,三、二……”
“你瘋了!把槍拿開,我讓你把槍拿開!”
千纖花容失色地將槍對準了木綾,慌亂之中,更是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子彈沖破浮塵,向著木綾的方向直射而去。
木綾偏首不以為意地輕輕一笑:“千三小姐倒是爽快。”
目光落向匆忙間推倒她,并與她一同倒下的那具身子的主人,木綾眉梢一挑,存了極濃的不快,毫不妥協道,“他是我的人,即便他想走,他也沒有資格,我若不允許,到死也沒有人可以帶他走。”
后腦壓著自愿墊地的手掌,木綾毫不心疼地故意使了幾分力,嘲諷道:“怎么,我死了,你就可以走了,干嘛呢?”
“我的錯,不氣了。”閻肆寒如同哄小孩一般,淺淺一笑,任由木綾發泄。
望著眼前萬分刺目的一幕,千纖滿心憤怒:“你已經有了金絆,難不成還想左擁右抱?”
片刻的失神并沒有換回半分的退讓,推開身上的人,木綾撐起身子,把玩著手中的槍,失笑道:“抱歉,即便我與金絆沒有結果,也并非是我那日將人帶走的理由,自然,即便我得到了金絆的青睞,也同樣不會將人送走。”
她可以一個人陪在小四兒的身邊,這是從始至今未曾改變的一份心意。
從前,她沒有金絆,沒有賦鯉皇神,只有小四兒陪著她,從前很好,如今,她有了金絆,也許也可以和賦鯉皇神一直生活到老,但是,并非是她將小四兒棄之不存的世俗借口。
創造世俗的是人,小四兒卻是她木綾一直放置于世俗之上的存在,即便一絲喜歡也未曾讓她可以沾染。
是無論小四兒如何,她都能將他找回來的初見之心。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但,若是小四兒與她,當不會得此之憂。
即便她在仗著他的喜歡任性,也是他愿意給予的寬容。只要小四兒愿意給她,她便不會失了初見之心。
繁夢三千,這一世那位叫做木綾的女人,最初的星光是由眼前的清秀男孩所給,這一世,不當為情擾,而當為光生。
天上銀河數千繁星,誰人可比之手中這一顆可以緊握的指間璀璨。
無人可比,也無需比較,比較是用一人踐踏一人的變相殘酷,是無知者不畏的自以為是,是大千世界最俗氣的一種抬高貶低、一較高下的不公平。
曾經,有人說,為什么要比?
后來,那人說,你不如她。
心中既定高下,又何故與人言。
此言差矣,言何?差何?不過兩字,不夠罷了。
既不夠,便算了。
對于小四兒,斷定她寡廉鮮恥也罷,指摘她虛情假意亦可。
這世間,只有擁有之人才能冠冕堂皇地無妨失去,若是一開始便嘗盡失去滋味的人,你要她大氣,要她良善,甚至于,要她主動扔下她手握捧護的珍寶,告訴她,這不是她這樣的人可以得到的,這不是她配擁有的,她應該雙手將珍寶奉給得配之人。
在黑黝黝的一潭污濁池中,她沾染了滿身的臟污,倔強地爬起來,也許只是為了告訴珍視的瑰寶:要與不要,她說了算,珍惜與否,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