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這小花靈怎這般不識好歹?我們幫了你,你不知恩圖報便算了,怎么,還一副瞧不上我等軒軒如朝霞舉,濯濯如春月柳的俊容雅姿之人,豈非一孔之見,暴殄天物?”
空境太大,大到令她深以為然地對地大物博四字有了更貼合的感受,地大,怪物便多了。
似乎,自從入了這鏡城,遇見的正常之物簡直堪稱鳳毛麟角,奈何蒼天無眼,從未憐惜過她這具無憶靈身。
“因我靈力極弱,才看不出這靈隱之術,此番多謝神侍教誨,小靈定當謹記于心,銘感五內。”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般言不由衷,只知眼下,并不愿與眼前的兩人多做糾纏。至于,他們想什么,想干什么,她并無興趣,也無資格有興趣。
“鏡城內的花靈,萬年一見?!?/p>
“你莫不是遲鈍到連方才推你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吧?喏,此人便是?!?/p>
不同的兩句話同時響起,藍夜看向對面的玄冥,挑了挑兩彎新月眉。
完全不理會藍夜投來的頗帶意味的目光,玄冥直勾勾地看向眼前的小小花靈。
鏡城無花無木無鳥無獸,是一條從未刻字印碑卻人人皆知的事實,然而眼前之人周身流淌的氣息確實為花木之息,這個做不了假。
至少,在他眼前,做不了。
所以,這便是他們攔下她的理由,阻她離開的理由?
若地上之人果真是方才將她推出來的黑手,又是鏡城內的靈侍,那么,她當然不會就這么簡單地走了。
若非這人將她推出來,她何故被人阻攔在此,走也不得,打也不行,郁悶得緊。
“便是你將我的水晶靈盆打碎了?境主只給了我這么一個靈盆,若你今兒不能賠一個,難免他日怪罪下來,令我無辜受罰。眼下,我也只能去稟明境主,將此事說清。你看,賠還是不賠?若實在賠不起,也可以讓你的主子替你賠?!?/p>
被玄冥丟在地上的女侍揉著手肘處擦破的皮,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憐模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今日靈宴盛會,人潮本就擁擠,我也是不小心才碰了你,誰知你懷中抱了個靈盆。何況,你我從未見過,我為何要推你?”
這一番說辭旁人瞧來倒也確實在理,只是,既然有人替她將人給扯了出來,那么,她又何必裝作寬宏大量,去做這不識人心兼不識好歹之事,且不論會不會寒了幫她之人的心,至少,不能任人將她評作蠢鈍無知。
“不論有心,還是無意,你推了我,水晶靈盆因你而碎,勞煩給一句準信,賠還是不賠?”
望著眼前楚楚可憐的女侍一副泫然欲泣被欺負的模樣,厭山花容不免生出了一股子惡霸的自覺。
環(huán)顧四周,放眼望去,周遭之人,皆是對女侍懷抱著滿目的同情,只是似乎都畏懼著立于一前一后的兩位神侍,而敢怒不敢言。
“小女子即便想賠,也賠不了,姑娘又何必這般為難羞辱于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抹著眼淚,她是真的怕了。
不過,她怕的可不是眼前一個勁追著她賠靈盆的人,而是,立于她身后的那具身子,方才低頭看她的那一眼,仿佛下一秒便會讓她身首異處。
正僵持不下的局面并未鬧大,反而被靈宴盛會的第二場比試給順利打破了。
“第二場行試,皇神哥哥會于虹穹之巔親臨判比,往屆皆由我奪得魁首,適才聞兩位神侍之言,知你亦非凡靈,小小花靈不妨與我等一起,爭個彩頭,比上一比,為眾人添上幾分熱鬧,如何?”
人未至,聲已臨。
“不比?!毕胍矝]想,厭山花容斷然拒絕。
一襲紅裙艷比夕陽,一身嬌俏直勝虹霞,靈菡足尖迎波,踏流而來,身落形駐間,靈動若云。
“玄冥神侍難得一見,風采依舊,藍夜神侍,倒是分毫未變。”
“靈姬,仙姿佚貌,讓藍夜瞧得好生心搖?!?/p>
本欲趁人不注意偷偷離開的身形踉蹌一滯,又恰好被最近之人眼疾手快地狀似不經意地扶了一把,當真是好巧不巧。
四目相望,大眼對小眼,一張笑靨逐漸尷尬,一對龍眉緩緩深攏。
厭山花容默默垂下腦袋,腰間下彎,淺淺地鞠了一躬,權當謝禮。接著打算繼續(xù)默默地離開。
一襲黑衣挺拔而立,分毫未動,似并不在意這舉手之勞。
“誒,這位花靈姑娘,靈姬盛情相邀,姑娘怎可先行離去?不妥,不妥,萬分不妥!”
她發(fā)誓,一定要離開鏡城這座鬼地方。
厭山花容欲哭無淚地轉身,直接對準藍夜,扔出一對眼刀。
枉她上一秒還覺得他們是好人,一時半會尚且未捂熱,下一瞬已是天差地別。
“若你贏了,我便賠你一個同樣的水晶靈盆,令你免于責罰?!膘`菡款步姍姍而來,昂著高傲的秀頸,相當自信這一番話定然能讓小小的花靈上鉤。
厭山花容認真地看向朝她迎面而來之人,感受到對方莫名的自信,倒當真令她多了幾分好奇。
只是,有一點似乎不太明朗。
她是缺一個水晶靈盆嗎?
缺,自然是缺。
但是,若非賦鯉皇神的命令,區(qū)區(qū)一個水晶靈盆又與她何干?
說到底,即便要賠一個水晶靈盆,靈姬也該親自賠給賦鯉皇神才是,論歸屬權,合該不在她的范疇之內。
“小靈并無過人之處,煩請靈姬另擇他人。”抱著懷中的破碎之物,厭山花容仍舊十分利落地拒絕了。
同一個人被人扯落了兩次面子,怎么著也該放過她了吧,自然,她也是故意存了這份心思的。
“你先前明明不依不饒地要這跌跪在地的小小女侍賠你一個水晶靈盆,眼下這番拒絕,不免令人懷疑。難不成,一切不過只是惺惺作態(tài),一場戲罷了?”
方才眾人皆看得明白,這靈盆分明被眼前的小花靈當做寶貝般捧護著,若非一場小小的意外,大概半刻都不會離身。
靈姬此時的一番話倒真真正正地踩中了人的心口,讓圍觀的人皆對小花靈多了份輕視。
眾目睽睽之下,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明明她在理的一件事,怎么換個人說出口,便好似將事情的好壞對錯給莫名其妙地倒置了?
難不成,偏生欺負她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人無靈可援,沒有一口能說會道的伶牙俐齒,生生讓她落了下風?
靈菡找她比試,無外乎是想令她當眾出丑,若只是涉及面皮子的事,于她而言,倒也好辦,與其被一直揪著不放,被瞧著礙眼,不若成全了這一番勞苦心力,雖不及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至少能讓她稍得片刻閑暇。
此番說來,這筆買賣劃算得很。
“靈姬一再盛情相邀,小靈又怎能依勢而傲,只是小靈自認比不得靈姬,若此次比試小靈輸了,還望日后靈姬莫再尋小靈……”聲音綿綿軟軟,甚至帶著些許怯懦,可她的性子卻是十足的不服。
“若你贏了,我答應你便是。”
厭山花容怔然地看向突然打斷她的靈菡。
一時之間,竟無法相信其話中之意,忽又于須臾間茅塞頓開,仿似不可置信般地睜大了雙眸。
如若說,她贏了,她便答應她,看似予她機會,實則是自信到根本不認為她會贏,也不會允許她贏。
換言之,這場比試,她一旦輸了,日后靈菡也不會放過她。
既然如此,那這場比試,于她而言,即便拼盡全力,也是非贏不可!
因為無論輸贏,都不會被人視而不見。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靈菡自傲地轉身,朝后方的比試場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