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三步并作兩步，匆匆追上，奈何，前面的人不說話，緊隨身后之人自然也不敢出聲。

一路上的沉默令厭山花容不停地自省，是不是她做錯了什么，惹惱了他？還是他……心情不佳，遷怒于她？或是，白暮之城的事太過棘手，困擾了他？

想著想著，腦袋“嘭”的一下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不明物體。

厭山花容撇著嘴，分外委屈地抬眸隱淚。

這一瞧，不打緊，打緊的是撞上的不是物體，而是活生生的空境之主。

“唔。”

張了張粉粉嫩嫩的小嘴，厭山花容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么來打破這無比尷尬的氛圍。

殊不知，賦鯉皇神見厭山花容主動退遠了與他之間的距離，眉心一擰，向前一步，直接長臂攬腰，將之納入了懷中。

噴薄的氣息撫于她的耳畔，故作不解道：“為何每每在外，你都要與我這般疏遠？”

“我……”

酡紅浮容，厭山花容垂目不敢看他，見他沒有放開的跡象，支支吾吾半晌后，才堪堪擠出了幾個字。

“我與你親密，本就是你我之間的事，何故要予旁人知曉。”

她不習慣，可他亦從未提及過這方面，一直當做是他默認了她所有的行為。

難道，眼下忽然就變了嗎？

她的一個解釋便可令他釋懷，他確實默認了她所有的行為，也同樣不喜于旁人眼前與她過分親密。

只是，他的理由與她不同。

他視她為寶，從不允旁人多瞧一眼，她的存在感只需在他的眼中、心中、思緒之中。

“這幾日，你且呆在靡絡之林，有想見的，想做的，在回鏡城前，我都予你自在。只是每日落霞前，務必回竹屋，伴于我身側。否則，夜色一暗，你迷路了，我又遍尋不見，如何是好？”

厭山花容從未想象過有一日會有一人在意她至如斯地步。

“葦綃執意尋我，因她視我如友，陵苕處處護我，因我救過他，而玄冥神侍救我，乃是南域之主原本的胸懷大義。”

又道，“唯有你，你告訴我，我喚厭山花容，我信。你幾次三番救我，讓我宿于瀞靈殿內，我初初懵懂，卻也有所感知。我并無從前的記憶，也無法篤定自己是否當真是你所念所喚的厭山花容。想著一日歡喜，一日纏綿，便過一日。我雖始終無法得知從何而來，究竟是誰？但真的真的喜歡上了空境之主賦鯉皇神。”

她的害怕，她的憂心，她的退縮，營造了與他在一起的一日日。

厭山花容也好，瀞靈夫人也罷，究竟是誰？在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根本就不會在意多少稱呼，多少附加而來的身份。

所以，他娶她，不娶她，她從未要求過他，也從未考慮過這些。

一切，他想如何，便如何。而她，只需擁有暫時遺忘的能力，刻意將這一切拋之腦后，便少了許多煩惱，也能安分守己地留在他的身側。

一日又一日，怎樣皆好。她沒有資格去妒忌，去情緒，去煩擾。

踮起腳，厭山花容伸手捋開賦鯉皇神額邊的一縷金發，合上眼，輕緩而主動地吻上了日日纏綿時膠著的薄冷。

今日，我獻上一吻，以定神心。

眸中一沉，波濤般洶涌的情愫翻江倒海地支配了四肢百骸。

腰間的掌心驟然縮緊，薄唇染溫，狠狠地加深了這滾燙一吻。

不必懷疑，縱使你化成了灰，賦鯉皇神也會一捧一捧地將你拾回瀞靈殿。

她所經歷的每一件事，她所遺忘的每一段記憶，他一定會翻遍空境，將它們都給找回來。

“我在，你在。”

指腹抹過紅腫的下唇，他凝視著她，情深似海，縱至九天。

她的坦白可比世間百花，獨盛放于他。

回到竹屋，賦鯉皇神仍舊伏案疾書。

厭山花容陪侍一側，添茶研墨。靜室竹香，溫馨綿暖。

待至夜深，賦鯉皇神從卷冊中抬首，望向燭火映照下的嬌可面容。

“厭山花容。”

“嗯？”

“你不愿做本尊的瀞靈夫人？”

“沒，沒有啊……”

“那是愿意？”

無辜地眨著一雙盈水星眸，厭山花容云里霧里地看向突然發問的賦鯉皇神，內心著實覺得這問題問得沒有意義，但又沒膽說出口。

于是，沉默是金地乖乖地閉口不言。

“厭山花容，你在敷衍本尊？”

“賦鯉，你此處是何時弄傷的？為何有條又細又長的紅痕？”

帶著奇怪的神色，厭山花容伸出手臂，指腹輕輕地拭過賦鯉皇神脖頸處的一道紅痕，懵懵懂懂的，皺眉疑惑著。

“也不似野獸的抓痕，倒像是……？”

喉結滑動，一把抓住亂動的手，賦鯉皇神暗啞道：“是什么？”

“嗯……”眉越擰越深，心越來越不自在，偏首側目，一條小舌濕潤地滑過細長的紅痕，星眸有些生氣道，“還痛嗎？”

卷冊自手中滑落，雙臂一攬，隨著一聲失重的尖叫，燭火盡熄。

“我來慢慢告訴你，它從何而來。”

黑夜中，四目相對，月色清冷，星光閃耀，花叢幽香，芬芳宜室。

“是不是在白暮之城受的傷？他們若是傷你，日后，我要十倍百倍地傷他們。”

疲累到昏睡前，噙著眼淚，厭山花容低喃著，緩緩地合上了眼。

腦中仍想著，他分明最后也沒有告訴她從何而來呀？

“傻瓜。”

一吻落下，輕輕地將人攏進了懷里，憐惜著，深情著，又有些哭笑不得。

“整座空境，除了你，無人能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