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金泉往南，蜿蜒至結蔭的青桐小徑，沿著青桐小徑，往東數里，兩側突兀的石崖高聳穿云，濕潤的苔蘚懸壁而長，翠色可見。

再往里行百步，日映晴林，香蘭滿石屋，霞光瑞氣，彩鳳雙雙，鸞鳥對對。

第二次踏入這里，靈菡仍舊不免感慨。鳥獸之地有此仙境，真是難能可貴。

酥指點唇芙蓉俏，娥首垂項冰肌綃，纖腰玉帶，搖曳生姿。

錯身而過，香風拂面。

帶著盛氣凌人的傲然姿態，杏黃紗擺浮動，亭亭而立：“姥姥正在閉關修煉，近日不見客，請回吧。”

一雙美目落在不遠處的一株株香蘭之上，冷然道：“蘭蕙芬芳，風吹雪香，奈何鳥獸之地，何擁風雅？”

拂袖間，一道紅光飛速而去，石屋下的香蘭霎時被拔根而起，于半空中折莖而斷，香消花落。

“你！”伸手直指靈菡，鳳鹓怒目圓睜，當即胸口起伏不止，“你當真以為鳳族會聽命與你，不過是姥姥想出的緩兵之計，不妨告訴你，不日之后，便是我與鳳鸑的大婚之日。屆時，鳳族依舊只會聽命于鳳靈，而你，想要鳳族為你效命，就得好好地來求我。”

紅裙飛揚，一道紅光入手，五彩長鞭纏繞著一股股赤靈之力向著鳳鹓揮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匆忙間，鳳鹓根本來不及回防，側身閃避中，右手手臂上已見皮開肉綻，火辣辣的痛感令她忍不住失聲大叫：“你！你怎么敢！”

痛得雙目赤紅，晶瑩入眸，鳳鹓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滑落。

強忍著玉臂之上的灼痛，聚靈運氣，兩柄由鳳羽幻化的短劍流淌著淡淡的黃色光芒，出現在雙掌之中。只見鳳鹓足尖踏地，一躍而起，帶著凌厲的攻勢朝著靈菡的面門而去。

提掌運靈，一面赤色的守護屏障在劍鋒迫近雙目一尺的距離張開，極為輕松地擋下了迅如閃電的攻擊。

“憑你？也配！”

話音驟落，屏障瞬間破碎。

鳳鹓眼見機會來了，毫不猶豫地將利刃刺下，一抹極大的快感剎那間如電流般穿梭過身體的每一處角落，那種興奮讓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戒備，那是對已然預判好的結果有著絕對的信心。

果然，她的全力一擊，對方根本無法抵擋！

一片五彩的翎羽自空中緩緩飄落，身后突然張開的羽翼瞬間將靈菡帶離了危險的境地。

懸停于半空之中的赤血紅瞳睜開之際，一股巨大的靈力波動滌蕩過平靜的地面，五彩長鞭再次揮出。

這一次，她不會再出現任何的失誤。

隨著一聲凄厲之音升空，鳳鹓不可置信地看著穿透靈魄的長鞭，微微顫動的雙唇還想說些什么，但是她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靈元盡碎！

“住手！”

握著石杖，飛身而來的鳳族長老眼見自己倍加疼愛的外甥女正在一點一點地消散，霎時氣血翻涌，一口血猛然噴涌而出。

如若不是有人張開了結界，她不可能察覺得這么遲。

雙目凌厲地剮過奪取鳳鹓性命的兇手，石杖落地，六道黃芒破土而出，向著空中懸停的身形急射而去。

“老朽今日若是死了，也絕不會將鳳族交給你！”說著，身形化作一道白光，瞬間來到了靈菡的身前，掌中石杖裂開，一柄長劍對準潔白的秀頸橫抹而去。

“冥頑不靈。”

電光火石之間，靈菡徒手而擋，將長劍的劍身牢牢地旋控入掌，另一只手同時聚力出拳。

只聞“轟”的一聲，隨著一聲悶哼，一間石屋頃刻倒塌，鳳族長老捂著心口，在廢墟之中接連吐出幾口鮮血。

聞聲而至的鳳靈們見狀，紛紛群情激奮，帶著滿腔的怒火，想要把靈菡焚燒殆盡。

然而，不待他們出手，躺在石屋廢墟之中的鳳族長老緩緩地閉上了雙目，氣絕而亡。

體內的靈魄已毀，靈元盡碎，再也回天無術。

登時，鳳靈們一個個皆幻化出武器，想要舉全族之力殺了眼前之人，為長老報仇。

“無論你們信與不信，我都是鳳靈公主，以我的地位，區區一位長老，殺了又如何？倘若你們想要鳳族全滅，我今日就成全你們，而你們若想重振鳳族，那便只有一條路，聽我號令，為我所用！如何決斷，眼下是你們最后僅剩的一次機會。而我，也絕不會食言。”

該殺就殺，該救則救。優柔寡斷，從來只會一事無成。不為她所用的力量，日后定會成為她的絆腳石，而她決計會將那些絆腳石一一鏟除。

凌空俯視，巨大的靈壓籠罩著整個鳳族。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一聲哀嚎響徹鳳族。

原是一位鳳靈趁靈菡閉目養神之際，抱著一絲僥幸，悄悄地移至靈菡的身后，想要進行偷襲。

奈何，身形暴起的剎那，一條長鞭迅速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前，一息間，毫不費力地刺破了體內靈元所在的位置。

靈元裂，身形消。

這股迅猛的戰斗力立刻席卷了鳳族所有鳳靈的靈識，動搖了他們本以為可以群起一戰的想法。

先前，他們不曾親眼目睹鳳鹓與鳳族長老被一擊致命，以為是在雙方纏斗之中，靈菡趁人不備，才占得先機，偷襲了長老，而致長老身亡。

然而，眼下親自目睹了強大到令人震撼的靈力，他們之中，一些鳳靈不得不開始改變最初的想法，以說服自己：既無一拼之力，又何必白白送命？

“妖女！你傷我族類，今日必將你碎尸萬段！”

有人退卻了，自然，也有人性子剛烈，怒沖云霄。這些鳳靈不怕死，他們更怕沒有尊嚴的活著，受異族驅使，令鳳族蒙羞。

此言一出，數十道身影展翼而飛，以圍攏之勢，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墻，想要將靈菡絞殺。

“我給了你們足夠的時間考慮，是你們不知好歹。生死一念，皆在于選擇，鳳族是我的起點，你們之中想要求死的，不如一起上吧，也省得浪費時間。”

過分明艷的一雙美目淺淺地掃過遲疑不決的鳳靈，淡然道，“當然，若是不想白白送死，愿意為我所用的，日后也定不會讓你們去送死，相反，鳳族依然是你們的鳳族，而我也定然會保證你們不受欺侮。振興鳳族，是任何一任鳳靈公主的夙愿，我也同樣不會例外。”

當即，便有數位鳳靈跨步上前，想要投誠。

奈何，一道殺氣極重的目光從空中一一飛掠過他們，警告意味十足。仿若一旦他們開口，頃刻間，便會死于同族之手。

“妖女，休要妖言惑眾！”一聲厲喝連同數十道掌風向著被圍攏在中心的紅衣女子而去，這一擊，他們都用出了十成靈力，意在必殺。

“住手！”微風拂動，數十道溫潤的雪青色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擋在了靈菡的周圍，替她擋下了所有攻勢。

“鳳族沒落已是事實，難道你們非要滅族，才肯罷休？我答應了長老，不日之后，會與鳳鹓成親，鳳族不會落在他人的手中，諸位可以安心了。只不過，諸位需要明白，鳳族赤血之靈這個身份，并非我等可以承擔。他日，你們又當如何去九泉之下，向鳳族的先輩們告罪？”

言下之意，靈菡的身份，他們證明不了，可他們同樣不能無視靈菡體內的赤血靈脈。鳳靈公主一脈在鳳族之中的地位極為高貴，斬殺鳳靈公主便是與整個鳳族為敵，何況他們這些同族鳳靈。

“她們已經死了。”靈菡淡漠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最后化作平靜的湖水，越過溫潤的雪青色脊背，面向了一眾鳳靈，“我乃黑凰與西鳳之女，至于為何會是人靈，其中因由只會給你們帶來殺身之禍。”

在鳳靈們一雙雙瞪大的眼睛中，靈菡指尖捏訣，將一道道赤靈打入了除鳳鸑之外的鳳靈體內。

“若你們將此事說出去，剛剛打入的靈咒會讓你們即刻爆體而亡。你們依然可以選擇不相信我的身份，但是沒落的鳳族沒有任何講條件的資格。自今日起，鳳鸑升任鳳族族長，統領鳳族。”

“以身侍虎口，未必能換得所求。鳳鸑，你是我的人，任何脅迫你的人，我必殺之。”

抬手一揮，一枚代表鳳族族長的靈牌落入靈菡的掌心。

美目流轉間，唇畔含笑，身形一動，一身紅衣翻飛于雪青色的溫潤身前。

四目相對，絕色的明麗氣息環繞周身。屏息間，玉指輕動，靈菡親手將鳳族族長的靈牌系在了雪青色的腰帶一側。

心動如雷，溫文爾雅的雙目凝神落下，此世間，除卻眼前之人，再難歡喜。禁欲之意緊緊地禁錮住身不由己的一顆心，靈息在剎那間紛亂。

“你護了我，我定然也會護你。”她能給的只有這些，心念微動，靈菡伸出左手，牽過鳳鸑的右手，一道圓形的靈紋畫入鳳鸑的掌心，“這是同心紋，一旦你遭逢危險，我皆會有所感知。”

靈起風動，靈消風停。愣怔地看著眼前的一片空曠，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半晌，一聲“足矣”落下，鳳鸑環視四周，目光掃向放棄攻擊的數十位鳳靈，回身飛落，停步于一眾鳳靈的身前。

“鳳靈聽令，自即日起，閉族修煉，來日，鳥獸眾靈必與他族之靈有此一戰，屆時，望我鳳族之威重振空境！”

強大的靈壓瞬間暴漲，以絕對的靈修碾壓同族之靈，族長之位憑鳳鸑的實力自然當得，但是，他從未覬覦過族長之位。

鳳靈一族自赤血一脈消失之后，再也無人堪當族長一位，因為鳳族族長必須要得到鳳靈赤血的認可。

顯然，無論鳳靈們口口聲聲喊打喊殺的妖女是不是真的鳳靈公主，但是不可否認，妖女體內流淌的赤血靈脈卻是貨真價實，是無法令他們矢口否認的存在，那么，被鳳族赤血親自認可的鳳鸑便是名正言順的鳳族族長，這一點，無可異議。

鳳靈們一個個跪地伏拜，帶著無窮的敬畏之意，齊聲朗喝：“我等誓死效忠！”

自此，靈菡終于如愿收服鳳族，而下一步，她將要收入羽下、為她所用、供她驅使的勢力便是整座白暮之城，城主府則是白暮之城最重要的一環。

黑凰告訴她，只有當她靈菡本身足夠強大，才可坐擁整個鳥獸之靈的勢力，來成為她拿下整個空境的助力，也只有當空境完全被她掌控之后，她才有能力將她的皇神哥哥永遠留在她的身邊。

這一條路很艱辛，比起從前生活在鏡城中無憂無慮的小女孩而言，荊棘滿路，萬分艱辛。但是，她靈菡不怕，為了讓皇神哥哥真正能夠注意到她，不再忽略她的任何感受，不再對她說：“靈菡，規矩。”她覺得這一路再艱辛，也無比值得。

她，靈菡，想要得到賦鯉皇神的絕對認可！

她是皇神哥哥的天賜之人，是鳥獸靈主黑凰與擁有赤血靈脈的鳳族公主西鳳的愛女，放眼整個空境，試問誰會比她更有資格站在賦鯉皇神的身側？

除了她，任何人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