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薄暮頂著漆黑的穹隆,籠罩著山川原野,云間之月,半掩羞澀。
仿佛薄紗輕衣的少女,不諳世事,依舊清姿華態,于星海之中,蕩槳凝眸,皓齒挽萌,偶爾俯身張望蒼穹之下的千奇百怪。
通往內城中央的石道兩側,一簇簇赤紅的燈芯在一盞盞寶蓮狀的石燈中次第而亮。
除了矗立的巨石獸雕,唯有木綾一人形單形只地走在鴉雀無音的漫長石道上,顯得寂寥而死寂。
城主府與白暮之城內城的城門一東一西,座于一線。
由是日出見城,日落現府。
這是距離城主府最近的石道,木綾并不打算隱匿自己的行蹤。
相反,堂而皇之地暴露在敵人的眼中,更容易放松對方的警惕,而她現在有足夠的底氣支撐她的行為。
今之所求,為的便是堂堂正正地將整個白暮之城淪為一座真正的廢城。
她要城亡,靈不留。
“你倒是膽識驚人,敢只身前來白暮之城,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蠢。”
一道盛氣凌人的聲音從天而落,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的一座高臺上。
紅粉色的裙裾于夜色下明媚動人,頎長水潤的玉腿若隱若現,柔亮蜜光的肌膚襯著玲瓏有致的身姿,張揚著怯雨羞云的情意。
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明明風情萬種,臉蛋兒卻依舊稚嫩得如同十五六歲的年紀。
她鞭游發過誓,只要再見一次與蛇主成婚的花靈,一定會將之剝皮抽靈,挫骨揚灰。
故而,她向城主主動請纓,作為先鋒,與之一戰。
只為兌現當初對自己的承諾,為她心中始終無法忘懷的蛇主鱗蝮報仇!
“我今日就要為……”
話音戛然而斷,破天劍鋒利的劍刃抹過勝雪的玉頸,上面尚殘留著余溫與歡好的紅痕。
劍落,身立。
鮮紅的血注噴射而出,一位紅粉佳人自此隕落靈消。
“為誰,不重要。”
當出劍的速度超越了風的速度,流光之上再也無法殘落鮮紅的梅瓣。
木綾垂目望向四周,掠過地面的聲音沉靜而幽懷。
漸漸地,由近及遠,細碎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整齊劃一地響起,隱藏在暗處的鳥獸眾靈們訓練有素地自一條條石道上涌現。
乍看之下,不下萬人。聲勢之浩大,百年難見。
說來,令鳥獸眾靈印象最深的還要數百年間,同樣孤身闖入白暮之城的那一襲青碧長影。
一人一劍,竟打得他們鳥獸眾靈如同一盤散沙,潰不成軍。
然而,一個人再厲害,又能如何?即便拿下了白暮之城,又如何?
別忘了,縱使他們鳥獸之靈全軍覆滅,空境仍然還在空境之主的管轄之內。
試問,誰又能強大過當今的空境之主賦鯉皇神?
這時,從靈群中飛奔出一位白衣小靈,向著高臺而去。
待至高臺中央,只見她抱著那具逐漸冷卻的靈身,嚎啕大哭,一遍又一遍地喚著:“鞭游,鞭游……”
白節緊緊地抱著鞭游,痛苦自責。
鞭游沖動請纓的時候,她明知危險,卻沒有拼死攔下她,是她心存僥幸,以為鞭游不會有事。
她不應該只是勸阻,她應該拼死攔下她的。
是她的錯,她的錯……
沒過多久,白節便哭暈了過去。
木綾冷漠地看著這一切,舉起了破天劍,朝著高臺下密密麻麻的鳥獸之靈揮劍直指,正式宣戰。
鳥獸之靈中緩緩走出一位黑羽褐袍的男子,他看向高臺之上女子的神色,猶如看向一位將死之人,充滿了憐憫。
“如今我白暮之城為靈姬辦事,受空境之主認可,守衛鏡城,風光無兩。鳥獸一族也已成為空境第一大靈屬。你與我們作對,沒有勝算。”
幾日前,靈姬下達的命令是活捉眼前的女子,如若拿不下此女,便讓其死在白暮之城。
想當初,陵苕獨闖白暮之城,酣戰三天三夜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深深地烙印在眾多鳥獸之靈的心中。
不到萬不得已,新一任的城主擊征并不愿意犧牲鳥獸之靈的無辜性命,來完成靈姬的吩咐。
如若能兵不血刃地勸降,自然最好。
可惜,任你柴米油鹽醬醋茶,她卻只想喝一杯白開水。
于是,木綾不為所動道:“可惜,做黑凰的狗,只有一個下場。死在我的手中,你們也不冤。”
一位年長的鷹靈捋著一把銀白的胡須,站在了新城主的身邊。
新城主望向他的目光亦帶了幾分敬重。
顯然,這位年長者在鷹靈之中的地位不低。
“小小年紀,真是大言不慚。城主放下身段,給你幾分薄面,你竟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奉勸姑娘一言,莫要像之前那位一般,自以為天下無敵,最后落得個囚入一穹天的凄慘地步。你可知,當年那位花木小靈可是被靈姬用靈鏈貫穿了整個琵琶骨,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位年長的鷹靈正是鷹靈一族的長老,他此時站出來,一是為了維護新城主的威信,二是想要讓不知天高地厚、擅闖白暮之城的小女娃知難而退。
任誰聽了這一番話,多少都會有所猶豫。
然而,木綾握著破天劍的手卻是緊了又緊,恨不得將劍柄嵌入血肉。
“被靈姬用靈鏈貫穿了琵琶骨?”
木綾用捉摸不定的語氣緩緩重復著,星眸之中漸漸閃爍出一抹極致的冰冷,帶著無盡的嘲諷,咬開薄粉色的嬌嫩唇瓣,紅艷明亮。
高臺下的鳥獸眾靈一個個皆哄堂大笑。
當是高臺之上的小小花靈終于開了竅,意識到了自己的驕狂無知,正害怕得連話都說不了了。
鳥獸之靈中更是接二連三地發出一陣陣的噓聲,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亦不乏有人站出來,大喊著讓木綾滾出白暮之城。
聲浪一聲高過一聲,有說她自不量力的,也有說她害怕靈姬,害怕空境之主,數不勝數。
這些,木綾都不在意。
但是……
“舉城之靈都無法抵擋下爾等口中所謂的花木小靈,憑你們也配提他?依我之見,你們連給他端茶倒水都不夠格。”
“你說什么?”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