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窗戶緊閉,窗簾低垂,母親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頓時顯得整個人都瘦小了很多,嘴唇也少了些血色。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四周安靜的可怕,只有吊瓶的滴答聲。
我輕輕拉開椅子坐在床邊,拉過母親的手,呆呆的看著她,希望她能快點醒過來,然后一切就都像一場夢一樣,等她醒了還是會健健康康的陪在我身邊。
不知不覺,眼淚已經順著臉頰將胸口的衣服打濕。
蘇酥輕輕敲了敲門,然后躡手躡腳的走進來,把果籃和花放到了床頭柜上。
她嘆了口氣扯了張紙巾給我擦眼淚。
“別哭了早早,你看你都哭成淚人了,現在醫學這么發達,阿姨肯定會沒事的?!?/p>
“阿姨這么愛你,肯定也不希望你這么難過的?!?/p>
“咱們有這么多錢一定可以治好阿姨的,不哭了早早寶寶,一會兒阿姨醒了看見你這樣,她也會難過的?!?/p>
我心里有無數種委屈想跟她說,可是人總是這樣,一旦有人理解了你的委屈,那些話反倒說不出口了。
或許是她早就明白,沒什么好多贅述的?;蛟S是委屈太多,無從說起。
我就那樣怔怔的靠在蘇酥懷里,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爸爸帶著多年前的秘密出了車禍,哥哥因為那件事死在了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現在告訴我媽媽得了胃癌晚期。
我是小說里什么悲催的女主嗎,一定要經歷大喜大悲,失去摯愛才能成長。
如果是這樣,那我寧愿做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做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npc,只希望我的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陪在我身邊。
可如今,竟也成了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有小說女主的悲催,卻沒有她那樣的主角光環。
沒有逆天改命的本領,沒有延長壽命的本事,只能束手無策的看著親人一個一個離開。
夜晚,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坐在一起吃飯,桌子上擺著兩個蛋糕,我和遲仲希戴著生日帽,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在許著虛無縹緲的愿望,然后各自吹滅自己蛋糕上的蠟燭。
我是從孤兒院領養來的孩子,我的生日也沒有很詳細的記錄,也從來沒有正經過過生日,更別提獨屬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那年遲仲希過生日,我站在很遠的角落,看向他的生日蛋糕,眼神里滿是羨慕。
媽媽問我生日是什么時候,我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媽媽說以后每年讓我和哥哥一起過生日,遲仲希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從那以后,每年的這一天,桌子上都有兩個不同的生日蛋糕。
媽媽從來沒想讓我和哥哥用一個蛋糕過生日,從來都是一人一個,沒有因為我不是親生女兒就區別對待,反而待我比親生的還親。
蠟燭吹滅,一縷輕煙緩緩飄向上空,仿佛帶走了我所有的煩惱。
媽媽在蛋糕上輕輕沾了一下涂在我的臉上,我看著媽媽幸福的笑著。
遲仲希幫我正了正生日帽,我們一起拍了一張全家福,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是沒家沒人要的孩子了。
突然,一輛卡車沖了過來,撞碎了這場美夢,一群人圍著車禍現場,唏噓著將孩子死死護在懷里的父親的慘烈死狀。
近一點,再近一點,那男人竟是我的父親,懷里的孩子,是我...
怎么會是我,怎么會是我...
我反反復復念叨這句話,掙扎著從床上醒來,驚的滿頭大汗,驚魂未定中留意自己還緊緊攥著沈仲希的手,一旁的沐言擔心的看著我。
我尷尬的松開手。
“早早,做噩夢了嗎,別怕我們都在呢?!?/p>
沈仲希安慰道。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心情來面對他,繼續把他當成遲仲希?
我做不到。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沈仲希無奈的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沐言,希望他能幫自己說說話。
“早早,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還是選擇搖搖頭。
兩個人眼神交流一番只得默默退出房間,留下我一個人靜一靜。
坐了好一會兒,實在無聊,起身摸索著尋找媽媽的病房。
隔著門上的玻璃,她還是靜靜的躺在床上,王姨守在旁邊看著點滴。
我還是沒想好怎么平靜的面對這一切,想了想還是選擇放下搭在門上的手,轉身離開。
抬頭看見蔣顏走了過來,她也注意到了我。
醫院公園的長椅上,我和蔣顏并排坐著。
“仲希的事兒,你都知道了?!?/p>
“嗯?!?/p>
“對不起啊早早,姐姐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要想順利收購股份然后轉給你,這件事就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明白?!?/p>
“我知道你哥對你來說很重要,我不應該瞞著你?!?/p>
“蔣顏姐姐,我沒事,我明白你們的苦衷?!?/p>
“早早寶貝我來了!”
大老遠就聽見蘇酥邊跑邊喊我。
“蔣姐姐也在啊。”
她象征性的跟蔣顏打個招呼,知道這件事她瞞著我那么久之后,蘇酥對她的印象一直不好。
“早早,你怎么出來啦,身體這么虛弱就要在屋里好好休息,別出來亂跑,見一些不重要的人?!?/p>
“蘇蘇我沒事。”
“走,我扶你回去?!?/p>
“我又沒什么事,不用扶的?!?/p>
“哎呀快走吧。”
蘇酥吵吵鬧鬧的把我從蔣顏身邊拉走。
“你怎么還跟她接觸啊,這女人居然聯合一個外人瞞你這么久?!?/p>
“蘇蘇,她也有苦衷的,我明白。”
“明白不代表咱們能接受啊,什么苦衷非得光瞞著你一個人啊,本來這件事就是他們不對!”
她最懂我,明白不代表能接受,我想不通為什么光瞞著我一個人,難道還是把我當外人么?
這么多年沒見哥哥,我幻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
可能是他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他馬上就可以回國了,然后我們在機場相見。
可能是他直接到了家門口,某天早上我一推開窗就看見哥哥站在樓下。
也可能是我走在路上,看到某個和他相似的背影,一轉身就真的看見。
可我怎么也沒想到,會是如今這樣,傳來的只有哥哥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