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宰鵬飛,在米月這個師父面前放開了許多,話也不再遮遮掩掩。除了將自己知道的X工程局西南公司的彎彎繞外,還和米月絮叨了一些羅廣宗的事兒。
羅廣宗當年到成渝投奔愛情后,就職在成渝市質量監督部門下邊的橋檢所,期間因為技術精湛,現在已經是該所的技術負責人。可惜工作不輕松,責任重。當年羅廣宗是來奔赴的愛情,誰知,到了成渝才知道,他的愛情目的地卻是京城。尤其是大女兒到了上學的年紀之后,不知道哪里來的風,吹噓京城的九年義務教育都是鑲金邊的。羅廣宗的愛人執拗的自己一個人帶著兩個女兒去了京城,三年前更是又鬧著生兒子,如果不是政策放開,那個寶貝兒子可能連戶口都是問題。
雖然話多,但宰鵬飛智商絕對在線。在師父這個“偽女權主義”的擁護者面前,沒吐露半點兒女人思想狹隘的言辭,繃不住的時候,趕快很生硬的轉了話題,繼續說起西南公司的是非,而后提起馮俊和華響的恩怨。
宰鵬飛譏諷的說道,“姐,你說這個‘制衡之術’用在企業管理上,到底是想‘興’還是想‘衰’呢?不事生產,專研弄權。”而后小聲跟米月說,“馮俊姑娘那事兒,這外面圈里傳的沸沸揚揚,都說是華響要給馮俊個教訓,故意找人做的。”
想到這里,米月在馮俊的支線上延長了一點,寫了幾個似是而非的字,又在上面斟酌的涂涂抹抹,寫了“待查找”三個字。
成渝這座城市在天國宜居排行榜居首位,這座城市沒有被厚重的歷史拖累,也不曾被突飛猛進的現代化進程淘汰。這座城市如同她哺育的人們一樣,就那樣靠著竹椅,搖著蒲扇,品著蓋碗茶,怡然自得的沐浴著晨光雨露。
米月和馮俊約在一個不顯眼的小茶館。這個茶館是前世米月不經意間發現的。馮俊一身煞氣的出現在茶館里,等看到米月的時候,來勢洶洶的氣焰瞬間煙消云散。
前不久,馮俊才聽辦公室的小高提起,米月居然得了癌癥,還好治療后有驚無險。他和小高曾一并唏噓,為米月慶幸之余,感慨蒼天憫人。可是,在女兒馮星燦出事后,面對層層剝不開的虛偽現實,馮俊不止一次咒罵老天不開眼,為那些披著人皮的“惡獸”處處遮掩。
米月斜靠在竹椅里,手上輕轉著茶碗,目不暇視的觀望著遠山,不知道在想什么。顴骨以下的凜冽,因為目光的淡然都弱化了,像是竹林茅屋掙脫出來的困頓文人。與之相比,米月反倒更像在這座城市生活了許多年的人,被這座鐘靈毓秀的城市熏染的淡定從容。
馮俊沒有打招呼,直接坐到米月對面。米月察覺到對面坐下人的一刻,收回了放遠的思緒,勉強朝著對面的人笑了笑,“老馮,好久不見。”
馮俊沒有理會,自顧自的斟茶,飲茶。把“長話短說,我不是來敘舊的”意思全部表達在了抬手一氣呵成的喝水動作上。
米月安靜地看著馮俊沒有說話,也沒有多余的動作。馮俊連喝三碗茶之后,起身就要離開。米月才開口說道,“老馮,這地界兒是深淵地獄,縱使有妖魔鬼怪作祟,我米月連看看的勇氣都不配有了嗎?”
馮俊目光凜冽瞅向米月,米月迎上他的目光,絲毫沒有躲閃,繼續說道,“老馮,與之外界的傳言相比,我更相信你對星燦的舐犢之情。我信你!也理解你。晚晴時期的‘楊乃武與小白菜’,之所以平冤得雪,是真的冤屈駭人,上位者體恤嗎?”
米月再次看向外面的遠山,說道,“‘騏驥千里,并非一日之功’,你會如此冒進,把自己放在風口浪尖上。是想‘聲東擊西’還是因為你前妻對星燦根本無動于衷,你不知道如何安撫星燦了?所以才會失了往日的沉穩?”
馮俊緊咬牙冠,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米月看著馮俊又說道,“你折騰了這么久,其實并沒有多少實證不是嗎?我猜你只是賭,賭這天平的兩端不能失衡。可是,老馮,你覺得這‘攻城槌’夠結實嗎?”說著,米月將手邊的蓋碗打開,沾了一下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2”,又寫了一個“5”,而后在兩個數字之間劃了一道線,又在邊上寫了一個“天”,問馮俊,“我猜的對嗎?”
馮俊看看桌子上的字,又看看米月,想從米月的神情里去發現什么,可惜,米月沒有再看他,而是轉頭看向窗外。
馮俊輕咳一聲,朝米月問道,“你是在京城就知道這些的?”
米月搖搖頭說,“巧合而已。”
馮俊又問,“那你還來西南公司?”
米月看著馮俊說道,“心里有個聲音,讓我來看看。老馮,除了線上的文件,公司人力單獨補發了我一份帶文號的休整期通知,我個人覺得,我應該是后者。”
馮俊輕嗤出聲,說道,“你不會是天真地覺得是來‘微服私訪’的吧?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配上‘黃馬褂’。”
米月也不計較馮俊陰陽怪氣的語氣,而是說道,“老馮,我去看看星燦吧,或許我能勸勸她。”
馮俊覷眼看了米月一會兒,“行吧,我回去跟她說一下。她見不見你,我不替她決定。”
米月稍停頓了一下,說道,“你跟她說,說我得了不治之癥,來成渝了,想見見她。”
馮俊又看米月一眼,沒有說話。起身離開了,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
米月一個人繼續坐了許久,直到再也聽不到敲鐘的聲音,才起身離開。
相較于前世,這次跟馮俊的見面仿佛更糟糕一些。前世,馮俊可能出于憐憫,見面后,再次好言相勸讓米月早點兒離開。前世的米月可能真的是有些執迷不悟的上頭,自信能夠力挽狂瀾。甚至是,通過華響引薦,見過劉皖豫幾人之后,也認為是外界的傳言過于危言聳聽。對華響移交給她的所有資料都沒有懷疑過。
米月打開手機日歷,看了一下日期。如今自己到成渝的時間,已經比前世晚了五天,想來劉皖豫幾人和華響已經有過初次見面,或者和前世一樣,華響為了彰顯個人能力,已經將劉皖豫等人通過阮清秋父親的關系,介紹給了成渝更多體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