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年輕,古怪精靈,“放心吧,陳庭,這點事難不倒我。”說著,她拿出了跟男朋友單線聯系的手機號,“嘿嘿,這個手機號除我之外無人知道,現在看我的……”
說著給那個神秘的號碼撥了過去。“歪,您好,這里是D市司法局。”
張夢的表演讓大家目瞪口呆,不知她葫蘆里賣的個啥藥。“我們最近和本市著名律師事務所合作搞一項惠民工程,給近期有涉訴民事案件的當事人提供免費的法律援助律師。大數據給我們提供了您這個號碼,請問您最近是有涉訴民事案件嗎?”
好么,蘇半夏佩服的五體投地。就連一向老練的陳庭都忍不住長大了嘴巴,年輕人,還能這么玩?
電話那頭顯然有點懵,“涉訴案件?我沒有啊?你們搞錯了吧?”
“哦,您近期沒有涉訴案件對吧?”張夢并沒有慌,繼續有條不紊的編著,“那是不是您的家人有人涉訴了?我們這是政府惠民工程大數據提供的信息不會有錯的,您再仔細想一下,是不是您的家人涉訴,機會千載難逢,我們還要調查一下是否符合條件……”
不得不說,九零后的小姑娘把人性摸得透透的,雖然都是免費提供,你加上一個我們還得調查是不是符合條件,就會讓人當然的覺得這個事情很難得,對吧,還得調查,還有條件。
顯然那邊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接著說“我們家人是有人打官司了,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騙子……”
“哦,您完全不用擔心,我們這邊都有詳細的記錄,您說一下您家涉訴的家人姓名,我能立刻查到涉案信息,這些信息可都是保密的,騙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的。”
“那倒是,現在法治社會,料想騙子也不敢這么無法無天,我姐姐打官司,叫張曉麗。你查查吧,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耍花樣”。
大家默默地笑了,得來全不費功夫,張曉麗,一起侵權糾紛的被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好的狐貍也斗不過好的獵手。
不,與其說他們是敗給了獵手,不如說他們其實是敗給了自己的自以為是和貪婪……
得到自己想要的關鍵信息,張夢說了聲等通知就迅速的掛斷了電話,去你娘的援助,做夢去吧。想表一下工求夸獎,抬頭看到陳庭表情凝重,張夢快速的溜了。
嘿嘿,死道友不死貧道,小蘇姐姐你慢慢地聽教誨(嘮叨)吧。
“蘇半夏,”好家伙,全名用上了,看來氣的不輕,“你知道這個案子嗎?有什么看法?”
蘇半夏半點不敢馬虎,好在這個案子剛看過,有印象,“我知道這個案子,這個張曉麗是個窗簾店的老板,賣窗簾給了老兩口,然后委托一個劉姓工人去安裝,結果安裝的時候踩空了,劉姓工人摔成重傷,二級傷殘,于是把張曉麗給告了,張曉麗一審的時候要求追加老兩口為被告,一審也追加了,但是沒有判老兩口的責任,判張曉麗承擔60%的責任,劉姓工人自己承擔40%的責任。”
“張曉麗兩個抗辯理由,一是說自己賣出去的窗簾都是自行安裝,這個劉姓工人雖然是她找的,但她僅僅是好心幫老兩口介紹安裝活干的好的工人,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第二個理由是說,即使安裝應該由賣家負責,自己和劉姓工人也是承攬的關系,自己把安裝窗簾的活交給他干,什么都不管,最后只給安裝費就行了。”
“張曉麗說的這兩個理由根本不能成立,而且互相矛盾。如果他是和老兩口說好了不包安裝,只是介紹工人的關系,那怎么會再跟摔傷的工人約好了干活給安裝費其他的什么都不管呢?再者說賣窗簾的都有交易習慣,那就是這種量尺定做的窗簾屬于加工定做,都是包安裝的,這是行業慣例。老兩口開庭的時候也拿出了買賣合同,是個制式合同,里面都明確寫了安裝由賣家負責,這個合同是買窗簾的時候窗簾電提供的,當場簽的。老兩口一審沒有找到,二審找到了又提交了。所以安裝這個活肯定是賣家負責,老兩口不應該承擔責任。”
“再就是她說和這個工人之間是承攬的關系,但是這個劉姓工人不只幫他安裝這一個活,每天都有其他的活去安裝,這個工人的家人提供了每月打工資的微信截圖,每個月的工資都是一樣的,說明張曉麗給工人是按月結算工資,不是按照安裝的活結算的。承攬根本不成立,就是一個提供勞務和接受勞務的關系,按照過錯分責任。”
“我覺得一審判的沒問題,工人傷的那么重,讓他自己承擔40%的責任其實對張曉麗挺有利的,工人這邊等著快點拿錢看病做手術去,所以也沒上訴,誰知道張曉麗還上訴了……”
半夏洋洋灑灑的分析了半天,誰知道陳庭還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冷冷的問:“還有呢?”
“啊?還有?”蘇半夏傻眼了,還有啥啊?
“對啊,還有啥,你接著分析,為什么給你寄卡?”
“為什么啊?這還有啥為啥?為了判的對她有利唄……”
這一下子,陳庭長那個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更明顯了。“半夏,我聽說方狐貍跟你說了讓你想一下這個局是個啥局,你想明白了嗎?如果僅僅是為了判的對她有利,這叫局嗎?這就不叫做局了。而且不用自己的名字,不用自己的手機號,我們根本不知道是誰寄得,怎么對她有利?”
“是不是病急亂投醫啊?”蘇半夏還是沒想明白,沒辦法,這么高智商的問題,剛入職還很懵懂的她顯然還沒想到。
正說著,張夢進來了,聽到陳庭長剛剛說的,張夢恍然大悟,“哦哦哦,我知道了!真的是一盤好局!好險!”
這下半夏更受打擊了,連張夢都想明白了……自己還是沒想到。
張夢接著說,“開完庭后,案子基本明朗了,各項證據清楚確鑿,案子維持沒有任何問題。張曉麗肯定也知道了,他有律師,律師肯定也會給她分析過了。所以她匿名寄這一個卡給半夏姐,讓我們不知道是誰寄的,她做了一個局,這個局很高明,如果半夏姐沒有經住考驗,嘿嘿,半夏姐我舉例子哈,舉例子……”
“接著說……”陳庭長很是嚴肅,顯然對于自己的高徒沒有識破這個局不滿意。
“好的陳庭,接著說,如果半夏姐收了這個卡,那么案子結了他就去舉報,以此為理由拼命鬧,往死里鬧,案子是沒理,但同樣的我們的工作也沒理了,就會很難處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如果沒有收,也沒關系,我們雖然把卡交到紀檢部了,但同時半夏姐也因此與這個案子有了利害關系,我們又不知道是這個案子,半夏姐依然參與,等到案子結了,她就說是應該回避而沒有回避,是嚴重的程序違法,同樣往死里鬧,”
“我們看似什么錯誤也沒犯,但同樣也會很被動,而且還很容易引起輿情……即使沒有輿情,這個事鬧開了,不明白的人說我們沒有理,工作不細致巴拉巴拉一大堆,明白的知道我們是中計了,但同樣的人家就會自然而然的想到,半夏姐還有陳庭很愚蠢……嘿嘿陳庭,舉例子啊舉例子,您老人家可不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