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都給我滾！滾出我們村！”

陳謙此話一出，那些打架的人就不服氣了，其中一人指著陳謙的鼻子道：“你以為老子稀得來？一樣的看戲，前年我們村安排那么大一塊地方，十里八鄉哪個過來我們村不是好好招待？原以為你們陳家村也懂禮，不想戲都沒完就要趕人了，行啊！我們走，不捧他們村的臭腳！”

說著，果然一招手，把幾個同來的伙伴都帶著走了。陳謙氣得直喘粗氣，他何曾遇到過如此不講理的，此時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村長則立馬上去拉那人，好言勸道：“老鄉，莫走，一點小誤會，大伙多擔待。”

村長不愿意與鄰村結怨，這一帶本就不富裕，若各個村之間不能緊密團結起來，他日若真遇著事兒了，外頭還沒怎么樣，內里就先斗急眼了。

陳謙顯然沒有領會到村長的心思，他高聲道：“爹，別管他們，愛走就走！”村長回頭厲聲喝道：“謙兒！”

那老鄉本因村長的勸解停住了腳步，打算再討幾句嘴上便宜就算了，誰知陳謙說那話，他哪里還肯，一把甩開村長的手道：“滾！”

村長光忙著制止陳謙，何曾留意他的動作，原是不小的力道，這么一甩，村長就被甩得坐倒在地上了。

“爹——”

陳謙急急上前攙扶，阿石等人也忙去看村長，村長則齜牙咧嘴的說不出話，方才那一下似乎摔得不輕。

陳謙見他爹疼成這樣，知道這一下傷到了，一抬頭只見那幾個人頭也不回往外走，他哪里能忍得住？拍手叫上黑土和勇哥就上去找麻煩。

“站住！”

那人回頭一看，陳謙帶著兩個壯漢氣勢洶洶的指著他，道：“我們村好意放你們進來看戲，不想你們先是鬧事，又傷我爹，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讓你們就這么走，跟我去見官！”

那人的幾個伙伴也是壯年男子，他一點也不怕，看了一眼地上的村長，對陳謙笑道：“你是陳謙吧？呵呵……見官，我怎么聽說，官不想見你了？”

這話明擺著說陳謙被罰的事情，眾人都聽說過這樁大丑事，只是沒人敢提，今日也不伐有人暗暗議論，可沒想到此時會被當眾挑破，陳謙聽了此話，他不敢去看身后其他人的反應，自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怎么不說話啊？陳謙，還要去見官嗎？”

陳謙“啊”了一聲，撿起地上的石塊就叫著打了過去，他舉著石塊照準了那人的腦門打去，那人早有防備，陳謙這樣的瘦弱書生他哪里放在眼里，就等著陳謙來打，他才好反擊。

電光火石之間，阿石即時出現，他攔住陳謙的手，一把將他與那人隔開，自己站在中間對那人道：“老鄉，今日是我們陳家村招待不周，你多擔待。”

突然站出來這么高大的人影，那人都被嚇了一跳，他打量了一下阿石，見他不僅個子高大，且身上的肌肉緊實，此時站在他面前，倒顯得他瘦弱不少，他看了一眼怒氣未消的陳謙，指著他手上的石塊道：“你們陳家村就是這么招待人的？”

“陳同石，你攔我干什么？！”

“謙兒……住，嘴！”

村長被二土扶著，忍痛朝黑土和勇哥招了招手，二人會意，把陳謙手上的石塊丟開，并把他帶回了村長身邊，把場面交給阿石一個人負責。

阿石是由村長授意過來的，他見陳謙已經回去了，這才指了指村長，對那人道：“老鄉，你也看到了。大家各退一步，權當今日什么也沒發生過，怎么樣？”

那人順著望去，只見村長雖然由二土扶著勉強站了起來，可明顯佝僂著，身上必然摔疼了，若真鬧起來，保不齊他還得賠醫藥費，自知自己不占理，但被身后是自己的伙伴，他又不甘示弱。

柳鶯鶯見場面僵持，在后面笑道：“兄弟，一點小誤會，都是同鄉，不如留點情面，回頭也好見面呀！”

阿石沒想到柳鶯鶯一直在留意他們這邊的動靜，他回頭一看，她正站在陳儒身邊溫溫柔柔的微笑，而陳儒則面色嚴肅，一副要動怒的模樣。

秀才相公不高興了。眾人這才意識到這件要緊事，不說這陳儒現如今就在縣太爺跟前辦事，就說他以后的前途，保不齊未來能做大官，都說民不與官斗，此時奉承他還來不及，怎敢與他結仇呢？

那人臉色變了變，他沉默了良久，這才朝村長拱手道：“是我不對，村長您擔待。”

場面頓時扭轉過來，陳謙真有幾分沒有想到。村長擺擺手，道：“都是同鄉，都是同鄉。”言下之意也不會再計較了。

那人看了一眼陳謙，沒敢打招呼，夾著尾巴走了。“爹，怎么能放他們走。”陳謙還在小聲氣憤，村長抬手攔住了他，示意他別再多話。

他們一走，陳家村的氣氛又輕松起來，柳鶯鶯揮手示意戲臺接著唱，阿石也張羅著把方才推翻的凳子扶起來。短暫的不愉快很快就過去了，剩下的戲也逐漸畫上了尾聲。

隨著眾人逐漸散去，柳鶯鶯才對阿石道：“阿石，我瞧著，還是送村長去鎮上看看。”村長一直勉力支撐，不肯回去休息，現如今都散場了，柳鶯鶯實在不放心。

阿石點了點頭，是該送村長去看。他道：“讓蘭蘭陪你回去休息？”柳鶯鶯懷著身孕，一上午不曾休息，他不太放心。

柳鶯鶯點了點頭，剛要走，誰知就聽到有人叫阿石，她一回頭，卻看見阿絮娘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道：“阿石，阿石，阿絮要生了，你快去幫我們把穩婆接過來！”

“阿絮要生了？”柳鶯鶯十分納悶，算算日子，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阿絮娘慌張道：“是啊！她聽了今日的事生氣，就……阿石，你快去，去找羅姑姑！”

原來，陳謙回去后發了一通脾氣，阿絮這才知道后面發生了這些事，她只說陳謙不該不管巡邏的事，又怪他處事太急躁，惹得場面難看，陳謙見自己妻子不光不安慰他，反而數落他，他心里更不自在，說了幾句難聽話，阿絮一著急，肚子就開始疼了。

村長此時也全然沒有心情管自己身上的疼痛了，他忍痛在屋里等著，阿絮的房里已有付嬸和雙雙娘在了，她們都是見過接生的，接生婆沒來之前，便由她們在阿絮這里守著了。

柳鶯鶯最怕見生孩子，她不敢去看，只自己回了家，蘭蘭卻不一樣，她見阿絮早產，怕到時候柳鶯鶯也會如此，她想去看看，萬一有個意外，她也有些經驗。

阿石快馬加鞭找來了接生婆，他一進村長家，看見村長半坐在凳子上，手還扶著腰，就知道村長依然不舒服，他問要不要帶他去鎮上看看，村長卻擺擺手：“罷了，罷了，我沒什么事，等阿絮生完了再說吧。”

阿絮雖是早產，但孩子的胎位很好，接生婆過來的時候，付嬸等人早準備好了毛巾熱水，就連剪刀也是阿絮娘在熱水里煮過的，接生婆只管接生，其他沒費一點心。

在她的指導下，阿絮很快就生了，陳謙聽見孩子的哭聲，忙問道：“男孩女孩？”里頭接生婆喜笑顏開的報喜：“恭喜恭喜，是個大胖小子！”

陳謙一拍大腿，今日所有的不愉快都煙消云散，此時此刻他只有身為人父的喜悅：“太好了！爹，你聽見了嗎？”村長自然也聽見了，他笑道：“好，好哇！”

阿石也笑著道喜，隨后道：“村長，一會兒看了孩子，我送您去鎮上看看吧。”陳謙也道：“爹，你就去吧，順道，順道跟娘說一聲，讓她也高興高興。”

陳謙終究還是惦記著自己的母親，盡管她有許多不對，但對他這個兒子卻沒話說。村長自然明白，雖說已休妻，但有了孫子為該讓她知道。

“好，阿石，又要辛勞你了。”

陳謙抱著白嫩嫩的娃娃，又是驚喜又是疼愛，怎么也看不夠，阿絮娘給阿絮喂了紅糖水，囑咐她好好睡一覺，阿絮喝了糖水，卻不愿意睡，她道：“娘，把孩子抱到我跟前來，讓我再看看。”

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雖然提前了一個月，但接生婆說了，這娃娃生得又白又胖，一點也不瘦弱，阿絮怎么也看不夠，恨不能時時刻刻看著他的小臉。

陳謙聽阿絮如此說，忙抱著孩子到她身邊坐下，道：“娘子，你看，他睡著呢。”今日與阿絮吵嘴害她提前生產，這事陳謙也十分愧疚，現如今一聽阿絮說想看孩子，他忙抓住機會主動示好。

阿絮欣慰的看著娃娃的睡顏，心里仿佛融化一般，小兩口如此和諧，阿絮娘也適時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娘子，你看，他長得多像我。”

阿絮看了一會兒孩子，聽陳謙說話她不由得又想起白天的事，心里忍不住對陳謙一陣嫌棄，嫌棄歸嫌棄，看著孩子她還是忍不住說道：“是啊夫君，如今孩子出生了，你可想好了起什么名兒？”

陳謙想了會兒，道：“就叫陳蕤吧。”

阿絮點了點頭：“夫君起的，自然是好名字。只是，往后你就是做父親的了，當事事以身作則，好生把孩子扶養長大才是。”

陳謙輕輕把孩子放入阿絮懷中，他則摟著阿絮道：“娘子，今日是我錯了，我該聽你的，從今往后，你們娘兒倆就是我的天，無論如何我也會守護你們。”

新為父母的感動和話說開的溫情慢慢填滿整個屋子，也填平了先前所有的齟齬。

蘭蘭卻沒時間留下來看這些熱鬧，她見那羅姑姑手藝好，跟著就要跟人約年底她鶯鶯姐生產的時間，那羅姑姑滿口答應著，道：“好姑娘，年底生的人不多，你嫂子生的時候叫你哥來接我，我一準來！不瞞你說，我跟你們村還有些親戚嘞，你們村喬姨是我姨的女兒，你們村的事兒啊，我自然排第一緊要的！”

柳鶯鶯在家里左等右等，始終不安，一直到蘭蘭回來匯報了情況她才稍感安心，她吐了口氣道：“沒事就好。”

阿絮有驚無險，柳鶯鶯多少添了些信心，阿絮提前一個月早產都沒事，想來等她生產的時候也不會有大礙吧……

村長這次摔得不輕，大夫看了說摔到了尾骨，得盡量臥床休養，這下好了，一個臥床的村長，一個坐月子的阿絮，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阿絮娘一個人照顧，實在力不從心，陳謙又不是那細心的人。

好在，村長夫人在鎮上見村長傷得這樣，又聽聞自己添孫子的喜事，無論如何也要跟著回來看看，這一回來，發現家里沒人打理，她便留了下來，照顧村長。

雖然說她已被休，但終究是多年的老夫老妻，夫妻恩情猶在，如今她自愿留下，村長也沒多說什么。

柳鶯鶯越發嘴饞了，偏愛吃酸的，好在秋日最不缺的就是橘子，她每日在家煮茶剝橘子，高興了就做做針線活，只覺得光陰虛度卻又悠閑自在。

這日，喬姨上門來找柳鶯鶯，柳鶯鶯這才想起之前的事，那次以后并未聽見村人有所議論，也沒見廣叔對喬姨的態度有變，所以柳鶯鶯只當這事阿絮她們也沒往外說，只是她們是如何知道廣叔的秘密的，這個事柳鶯鶯還沒有想通。

不過今日喬姨來找她，也并不是為了提之前的事，而是想請她畫一幅畫。

“鶯鶯妹子，我家那口子做的洗衣滾輪如今熱鬧大了，縣里有人愿幫我們開個店，往后可賣得更多些，這不，店里還需貼些滾輪的畫像，你的畫是最傳神的，今日只得來求你了。”

柳鶯鶯剝了一瓣橘子道：“哦？洗衣滾輪這種大家伙，也能在店鋪里賣？”

喬姨笑道：“妹子，你不知道，有人給我們出了主意，只要把木頭做好了，誰要時上門組裝起來就行，滾輪有小有大，有復雜的也有簡單的，全憑各人的喜歡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