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部種出的糧食雖然發了霉，可在天神賜下食物之前她們仍舊不舍得把糧食丟掉。

餓死和病死分不清哪個更好，但她們已經經歷過無數次那種胃被灼燒到瀕死的感覺了。

只要有一絲機會，她們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如果天神未曾降下食物，哪怕明知是死，她們也還是不甘心眼看著糧食在倉庫里腐爛。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把糧食送給鐘離部，有狐雪甚至不用擔心會被發現，畢竟除了有狐和西陵部落沒人掌握種植技術。

*

葉從魚轉過頭，看著顧遠山臉上的熊貓眼，心虛地指責道：“你怎么能躲在我身后嚇人呢？萬一我有心臟病怎么辦？”

顧遠山沉默的看著她，發紫的眼眶無聲的控訴她的惡行。

葉從魚后退一步，終究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愧疚，垂頭喪氣道：“進來吧。”

顧遠山步入玄關，第一時間尋找顧辰說過的案幾，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案幾之上那抹森白吸引。

順著他的目光，葉從魚猛然間想起壘在上面糧食，匆忙解釋道：“那些東西是捐……”

葉從魚目光一定，只見滿滿當當的糧食消失的一干二凈，此刻上面只剩一只白色的……煙灰缸？

葉從魚腦袋上冒出一串問號，顧遠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冷笑著戴上白手套。

葉從魚心里一陣發毛，“你那個笑是什么意思？”

顧遠山大步走近拿出放大鏡，不答反問道：“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

葉從魚理不直氣也壯，自信滿滿道：“不就是煙灰缸嗎？至于這么大驚小怪的？女明星不能抽煙嗎？”

顧遠山嘲諷地勾起唇角，“也是祖傳的？”

葉從魚毫不心虛，“嗯，怎么了？”

顧遠山將“煙灰缸”放在手上轉了一圈，攤開手放到她眼前，“你知道這是用什么做的嗎？”

離得近了，葉從魚看清楚了“煙灰缸”的全貌，根根分明的白骨上似乎還留有余溫，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把自己縮成一團，嘴上卻逞強道：“什么做的？”

顧遠山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骨頭，其中還有一根是人骨。”

葉從魚欲哭無淚，她就知道小鬼肯定是吃人的，都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這難道是小鬼在警告她？

食物不夠了，不接著上供就吃她？

顧遠山完全不知道葉從魚的思緒飄蕩到了哪個角落，只是她臉色慘白的模樣有些可憐。

他伸手想要拍拍的她的肩膀。

“干什么？”葉從魚蹙著眉，不滿的躲過去。

顧遠山嚴肅了面色，“我剛才沒在跟你開玩笑，說說吧，這東西到底是哪來的？人骨可不是一句祖傳能解釋過去的。”

“我……”各種想法在腦海中流竄，難道小鬼已經吃人了？

“報警吧。”葉從魚咬牙做出決定。

反正報警也查不出來源，總比冤枉成殺人犯好。

“什么？”這下子換顧遠山不淡定了。

這個用骨頭做成的器皿，雖然粗糙但他大致可以判斷是用來祭祀的物件。

這件骨器和那串狼牙一樣，上面都有微小的圖騰，這也讓顧遠山感到十分奇怪。

精細的圖騰，顯然和骨器粗糙的制作工藝不符。

他當然知道不可能是葉從魚殺了人，那根人骨的主人，起碼和她差了幾千歲，那樣說只是想詐她一下。

可她似乎對這件東西的價值都不清楚。

看著葉從魚堅毅的神情，顧遠山握拳輕咳，“話又說來，這件事其實也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

葉從魚一把奪過他手里的骨器，“這東西又不是你的，你當然不著急了。”

“我可是大明星，萬一要是說不清楚被抓進去，我的演藝事業就毀了，這根尸骨的主人也許也在等著兇手落網。”

葉從魚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一錘定音道：“不行，必須報警！”

“別——”顧遠山下意識地奪走她的手機。

葉從魚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在驢我？”

顧遠山嘆了口氣，“它的主人離21世紀有些遠，指望警察找到他被害的真相可能有些困難。”

葉從魚把骨器搶過來重重拍在桌上，指著門外道：“出去！”

顧遠山見她真的生氣了，慌亂解釋道：“這件骨器確實是用人骨做成的，從年代上看，對沒有書寫的歷史有很重要的意義，你最終還是要把它上交給國家…”

葉從魚重重合上門，“那也不給你。”

*

有狐雪失算了，她把發霉的糧食送給鐘離部，的確給他們造成了麻煩，但并不多。

有狐雪沒想到，在她們已經習慣生火做飯的時候，鐘離部的人還保存著茹毛飲血的習性。

鐘離部兇殘的名聲如同一陣風，吹進了部落中的每一個角落。

鐘離人不會宰殺羔羊，而是會在它們活著的時候用牙齒咬斷羔羊的脖頸。

他們也不會將狼的骨頭磨成鋒利的箭矢，他們戰斗時唯一用到的只有雙手。

但被她們盯上的部落全都下場凄慘，無人能夠幸免。

這樣的敵人比有狐雪想象的還要棘手，好在有狐部得到了天神賜予的食物。

天氣越來越冷，有狐雪只能寄希望于風雪能足夠消耗她們的體力，當她們沖進部落時，茂密叢林中的陷阱可以留下足夠多的人。

“雪，出事了。”萍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在她的額頭上緩緩滑落。

雪走出帳子，最近的營帳里傳來低聲的哀嚎，二三十個人面目猙獰的蜷縮在地上。

有幾個唇色發紫，唇邊還有乳白色的沫子。

這些人大都是之前就吃過發霉糧食的人，“他們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什么會這樣？”

“他們吃了發霉的稻。”萍說這話時，完全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神不是已經賜下了食物嗎？他們為什么還要去吃壞掉的稻？”

“這是咱們自己種的稻，要不是因為上次出了問題，少君也不會把它們送給鐘離部，我們多吃一點鐘離部就能少得一些。”萍完全不覺得她的話有什么問題。

有狐雪有種腦子炸開的感覺，但她很快就抓住了事情的重點，“我從來沒說過，我要把稻送給鐘離人，她們是怎么知道的？”

鐘離人此刻就駐扎在綠洲之外，為了避免有狐部的人將消息泄露出去，送稻這件事，有狐雪連萍都沒說，只趁著夜色將兩袋稻扔在了有狐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