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下意識地撫上自己腕上的珠串,沉默片刻,然后說:“據說,我爺爺和我是同一類人。但我沒見過他,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爸說他是病故的,所以我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我八歲那年……”
八歲的小林松在書房里玩耍時,不小心碰到了桌上摞起的書。其中有爺爺的遺物,那是一本書,一本在旁人眼里的空無一字的書。但在他眼里,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我那時候認識的字并不多,但神奇的是我居然看懂了。”林松很難描述他看到那些文字的感覺,就好像是他們本來就印在自己的腦海里一樣,“在那之后,我就時常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張河清觀察他的珠串,說:“這個也是你爺爺的遺物嗎?”
“是的,在我媽媽還懷著我的時候,他囑咐我小叔等我出生后一定要給我帶著的,小叔或許是我爸那一輩血脈最純的人了。”林松說,“又過了幾年,我終于想起了那本奇怪的書,回老家之后仔細讀完了全部內容。”
這本書其實是家族流傳下來的東西,精確地說,是通過那些擁有青龍真血的人傳承的,血脈不純的人就算是拿到了,也看不到任何內容。盡管每一代未必會出現能看得到字的人,但這本書還是這樣傳了下來。
“書里講了這串珠子的使用方法。”他說,“初學者可借助木靈珠引導身體里的能量。一草一木,皆為我用。”
懷鋒問:“就這些?”
“就這些。”
張河清適時道:“書里有沒有告訴你,我們這樣的人有怎樣的使命?”
林松沉默不語。
另外二人對視一眼,讀懂了對方眼里的了然。懷鋒不欲多言,轉身去了樓上休息室,張河清則是拍了拍林松的肩膀,說:“在你做決定之前,我先要告訴你:今天是他們第一次公開出現,決不會是最后一次。青龍之主的血脈覺醒后,被吸引過來的怪物只會多不會少——像我們這樣的,要想保護身邊的人,就只能離群索居。”
話畢,他也準備上樓,袖子卻突然被拉住了。張河清回頭正好和林松對視,他一字一句道:“我做好決定了,我加入。”
“你比我想得要麻利多了……”
張河清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松身后一個聲音幽幽響起,嚇了他一跳。
“終于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嗎?”張河清走回來蹲在沙發旁邊,“不是說了現在不要用這一招嗎?真別把這當小事。”
李南煙說:“沒事,就是頭還有點暈乎,再躺會就好了——小林放心,姐罩著你,那個小心眼的壞蛋欺負不了你……”
傷神折壽也不耽誤李南煙滿嘴跑火車,順便還把在樓上躲清閑的懷鋒記了一帳。林松沒說自己覺得懷鋒人挺好的,岔開話題道:“南煙姐,你真的沒事嗎?”
“她要是沒事,現在就不會躺那兒了。”樓上傳來懷鋒的聲音,林松抬頭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閑閑地倚著欄桿,手里捏著一張卡片,見他抬頭便拋了下來。
這是什么?林松伸手抓住卡片。上面什么圖案都沒有,反面印著自己的名字。
“這個是訓練室的門禁卡,晚點兒我帶你進去看看。”張河清解釋道。
李南煙還躺在原處,仰起臉瞪了一眼懷鋒,然后問:“現在幾點了?”
“八點。”林松看了一眼手表。
“看來今晚又有人看店了。”懷鋒不冷不熱地嘲諷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張河清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三份,兩份用來分別堵這兩個祖宗的嘴,一份用來應付旁邊啥都聽不懂又很想融入其中的小孩。他權衡之下,轉向林松:“這樣吧,你打個電話給你家長,今晚你就別回去了,我帶你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問我就好。”
林松說:“不用,直接去就行。”
“你家這么開明的嘛?”
“他們知道一點我的事,所以初中之后就不怎么管我了。”
張河清點點頭,然后帶著林松上樓。樓梯旁貼著員工休息室的指示牌,二樓只有一個房間,但他并沒有推開那扇門,而是把手掌按在墻壁上。起初無事發生,但一片黑色逐漸從他的掌心向四周蔓延開,像是水漬,看起來濕漉漉的。緊接著另一扇門出現了。
他在門上的密碼鎖上按了幾個數字,一個圓盤浮現出來,他轉身道:“你也把手放上來,釋放一些能量。它可以記錄你的信息,下次再來,門就會自動出現了。”
林松把手放上去,指尖有嫩綠的新芽顫顫巍巍地探出頭來,頂著圓盤輕輕蹭了蹭。
“OK了,我們進去吧。”張河清笑道。
有這么現代化的開門裝置,林松以為里面也會充斥著科技感。事實截然相反,房間布置得好像古裝劇里會客的正廳,有一面墻甚至擺放著巨大的書架,架子上全是書,中間木質的桌椅沒擺放整齊。桌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維持在桌面位置尚未熄屏。墻上掛著一幅漆黑的圖畫,除此以外就沒有什么家具了。
“這里是我們平時討論正事的地方,之前基本上沒用過。”張河清簡要地介紹完,看了一眼桌子,詫異道,“奇怪,小鋒不是說要回去嗎?怎么電腦都沒帶上。”
林松不知道自己該看哪里,只得看向墻上的那幅畫。盯著看時才發現這幅畫并不全是黑色的,其間有一些暗淡的白點。
“這幅畫是我家祖傳下來的。”張河清也湊到畫前來,“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黑色,里面有白色的斑點。畫的是什么?”林松思考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星空嗎?”
張河清贊賞道:“聰明。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在以前正是代表著星宿。古人認為從星象中可以看到過去、現在和未來,信仰的力量由此匯聚。”
林松剛想說話,星宿圖上的一個點位突然閃爍了一下。他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那個點還在閃爍。
“這是什么?”他驚訝地問道。
張河清凝神看了片刻,說:“女土蝠。”
林松問:“什么?”
“那天襲擊你的東西,叫女土蝠。”張河清指著發光的那個點,“這幅畫材料特殊,可以感應到異常能量的波動。”
這三個字不知為何越聽越耳熟,于是林松拿出手機搜索,查完驚訝道:“女土蝠是北方玄武七宿之一?”
“嗯,事實上,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信息,站在我們對立面的都屬于二十八星宿,也就是說,他們擁有與我們同源的力量。”張河清拭去畫框上的塵埃,“畫上的白點對應著各個星宿的方位,只要記住點位,就能知道是哪方星宿作祟。”
林松卻在想別的事:“他們到底是什么?他們也是人類嗎?”
“我也不知道。”張河清搖搖頭,“上次碰到的女士蝠是第一個與我們交手的,我把她收到我的口袋里了,還沒來得及放出來檢查。”
“那你什么時候把她放出來?”林松躍躍欲試地問道。張河清無奈地彈了他一個腦瓜嘣,說:“現在放出來太危險了,我們不知道她的具體能力,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同伙。”
不知道為什么,和張河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容易變得很放松。林松感覺自己像一片在水中漂浮了很久的落葉,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干燥的、溫暖的落葉堆。
張河清似乎習慣了其他人用看媽媽一樣的依戀眼神望著自己,鎮定自若地按下旁邊的另一個機關。書架像變魔術一樣從中間打開了,露出一個窄窄的密道。
“這里走下去,是我們的訓練室。”張河清領著他走下去,“南煙之前上學的時候就是研究這個方向的,還沒畢業就研發出了一套相對完善的作戰學習系統……”
走到底,一個被透明的玻璃墻圍住的圓形平臺映入眼簾。張河清站在門口,先往右手邊的機子上刷了卡,然后點了幾下掛在墻上的屏幕,平臺上突然出現了懷鋒的投影,看起來比現在要年輕一點,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有些失真。他穿著黑色的運動服仗劍而立,盡管知道那大概是他的武器,但每每看到還是有種奇異的感覺。
“因為之前完全沒有碰到那些和我們有相同力量的敵人,所以戰斗數據只能從自己身上獲取。”張河清又點了一個鍵,投影懷鋒的手上拿著的變成了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刀。
“小鋒哥居然會這么多東西嗎?”林松忍不住問。
“白虎屬金,善馭百兵。”張河清笑道,“小鋒會的招數可不止錄入系統的這些,不過用于練習,也夠用了。你要進去打一場嗎?”
林松也很想知道自己和其他三象的差距在哪里,于是馬上答應了。
懷鋒的投影仍然靜靜地站在那,他左手拿著刀鞘,右手放在刀柄上,看起來蓄勢待發。林松進去之后觀察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眼張河清。他說:“直接動手吧,只要有能量場的波動,他就會出招的。”
林松點點頭,然后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三根手腕粗的長藤瞬間從他袖中伸出,直直地沖向懷鋒。而懷鋒也幾乎是立刻做出反應,刀出鞘時發出低沉的嗡鳴,隨著一剎雪白的刀光亮起,三根長藤只剩下了一根。
沒想到這個投影真的能仿照本人出招,而且作戰效果也這么逼真。林松在心里小小地震驚了一下。
孤軍奮戰的長藤捆住了懷鋒的腿,而剛剛被砍下的兩根長藤不知何時落在地上生了根,借力后牢牢捆住了他的另一條腿和拿著刀的那只手。懷鋒面無表情地掙扎了一會兒,三根藤蔓絲毫沒有放松的跡象。
林松慢慢地往前走去,他的雙手生出更多藤蔓,旁逸斜出地長了許多短枝和尖刺,殺氣騰騰地逼近懷鋒。
“居然這就要贏了么?”張河清自言自語。
“你想多了。”懷鋒本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抱手站在旁邊。
張河清倒是不意外,頭也不回地說:“你回來了?也好……你大半個身體和刀都已經被樹藤縛住了,就算你還會其他脫手的招式,但系統設定下,一次只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