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獻祭似乎真的為林家帶來了新生。
在我死之前,我就有聽說,林家的公司經濟鏈出了個大問題,有著填補不上的漏洞,那段時間,整個林家都愁云慘淡的,只是我的專業并不在經濟方面,對這些也不太懂。
只是跟在簡漠身邊,他和商業伙伴偶爾提起林家的大危機,我還記得那位富商用輕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但看在簡漠的面子上,最終還是將我無視。
李卿卿告訴我,一般來說,被選中獻祭的新娘都是二十八九歲的年紀,大概是因為這次危機,林家人才把計劃提前了三年。
確實有用,至少現在林家人都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樣子。
我覺得還是要去給自己獻個花。
自己給自己祭拜,也真是沒誰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我到了我的墓地,哪怕底下并沒有埋著我的骨灰,只是一座空墓。
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簡漠。
天陰沉沉的,下著大雨,簡漠一身黑色西裝,打著黑色的傘,沉默地站在墓碑前,英俊的臉上一片冷峻。
“阿漠。”
我學著林涵的樣子,向他打招呼。
男人像是突然回神,見到是林涵愣了一下,然后點頭示意。
林涵知道我和簡漠之間的關系,只是她一直以為,我和簡漠是在談戀愛。
對于失去戀人的好友,林涵會說什么呢?
“節哀,她也不會想看你難過。”
男人沒看我,目光依舊停駐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我面無表情,一副冷冰冰又不近人情的樣子。
他知道我其實不喜歡笑,只不過因為他喜歡林涵,所以才會一直擺出一張溫柔笑著的臉。
如今我死了,墓碑上是真實的我。
很奇怪,我能在簡漠身上感受到有關難過的氣息,難道簡漠也會因為我的死而難過嗎?
總不可能是對替身產生了真實的情感吧。
“你們真覺得她的死正常嗎?”
他語氣詭異,像是在問我,卻又更像是自言自語。
林槐真的,就這么輕易地死了嗎?
當然不是正常的死,只是,我現在是林涵,是知道內情的林家人。
“嗯,世事無常,我們從來不能預料意外的發生。”
早有預謀的謀殺更是避無可避。
男人依舊沉默著,他總會夢見林槐,有她笑顏如花的偽裝,也有她獨自一人時所表現出的孤寂。
林槐善于偽裝,她模仿的林涵簡直是一模一樣,可從始至終,他們之間只有冰冷的金錢交易。
他總會懷念他們的初見。
他被那張酷似林涵的臉吸引,于是主動接近那位被半途找回來的林小姐。
女人只思考了不到十分鐘,便認真地看向他。
“好啊,我可以表演出你想要的樣子?!?/p>
她揚起了一個笑臉,那笑容讓簡漠怔住了,因為那簡直與林涵一模一樣。
“但你要幫我,脫離林家的控制?!?/p>
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恢復了冷冰冰的樣子,接下來的聲音卻有些輕飄飄的,
“然后就是,我有個朋友,在簡家旗下的娛樂公司工作,請幫忙多照看著一點,謝謝。”
他從小喜歡到大的女孩正站在自己面前,而他卻在思念死去的作為女孩替身的情人。
簡漠唾棄著這樣的自己。
于是他與我匆匆告別。
墓碑前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把花束放到碑前,輕聲說了句“安息”。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著那張照片的自己,感到越發陌生,笑容滿面,眼睛彎彎。
她朝我眨了眨眼。
我驚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傘沒拿穩掉到了地上。
再看去又只是正常的照片,我所熟悉的照片。雖然我不記得這是什么時候拍的照片,但照片里是熟悉的我自己。
阿槐啊……
我又聽見了當時的呼喚。
如此得擾人心緒,讓人心神不寧。
或許是我瘋了。
冰涼的雨水打濕了我的頭發,我第一次發現,秋雨竟是如此得冷,冷到我的脊背都在發顫。
我后知后覺有關死亡的恐懼。
想活著……哪怕是這樣的世界,我也要向前追趕,繼續我無盡的旅途。
我渾渾噩噩回了林家,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誒呦小姐,怎么淋成這個樣子,快去洗個熱水澡,別生病了?!?/p>
傭人趕忙給我遞來干毛巾,殷勤的樣子總會讓我想到她之前對我的冷眼。
有些好笑。
我果然在第二天發了高燒,林涵的身體,怎么能差成這樣。
恍惚間我又回到了被獻祭的那一天,甜膩的古怪香氣,那些或遠或近的鼓樂聲音,以及不明內容的咒語……仍然死死糾纏著我。
我恐懼著,歡欣著,變成了一只蝴蝶,被扯得四分五裂,碎片在空中翩翩起舞。
阿槐啊……林槐……
你是誰?
退燒清醒的時候,我已然淚流滿面,從未有、過的悲傷淹沒了我,不知來源。
或許我的重生,和那個夢中呼喚我的人有關,我如此想著。
重生的真相,忘記的重要的事情,還有……龍神。
種種疑團壓在我的心上,以及……
我的畫展。
生前的我也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了,哪怕和簡漠桃色緋聞纏身,有關身世的揣測不斷,但我本身的天賦卻毋庸置疑。
“好像簡家的小兒子買去了一些,還有涵涵,你忘了嗎,你也收了幾幅?!?/p>
林太太回答了我的疑問。
我一愣。
簡桑會想要帶走我的畫倒是能理解,林涵?林涵為什么要留著那幾幅畫?甚至還專門單獨用一個別墅放了起來。
我去了那里,入目是我所熟悉的畫作,人們總說,從作品中可以感受到畫家的情緒、思想,甚至靈魂,李卿卿是不懂藝術的,她只會夸我畫得好看,很久之前她說我太過天真,善良得會傷害自己來成就他人的快樂,對我有著層層美好的濾鏡。
而我的老師總說我畫的東西過于瘋狂,總是壓抑著痛苦的情感,飽和度高的色彩刺激著人的大腦,她說,如果不是認識我本人,她一定會認為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是瘋子嗎?我不認為是。
我讓仆人們把那些畫作燒成了灰燼,他們被吞沒在火舌里,徒留沉默。
周六有一場豪門間的聚會,我將作為林大小姐出席,必然再次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我倒是不覺得應付簡漠麻煩,只是簡桑……那孩子總讓我頭疼,少年熾熱的情感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是我計劃的附加產物。
是的,比起簡漠那模棱兩可的喜歡,簡桑是的的確確地愛上了“林槐”。
我還沒有做到和他再度見面的準備。
我聯系上了李卿卿,想問她一些在她的角度,有關“我”的問題。
我倆都做了簡單的偽裝,至少不會引起熟人的懷疑。
“阿槐,是發生了什么嗎?”
她的眼中充滿著對我的擔憂。
秋風蕭瑟,她裹著厚厚的圍巾,鼻尖有些發紅,她揉了揉腦袋,“最近累死了,給我累感冒了,頭特別痛。”
“卿卿,我發現,好像有很多東西記不清……”
未等我說完,李卿卿拍案而起,著急得要命:“什么?!后遺癥嗎?”
“不……嗯,可能是吧,所以我找你想對一下賬。”
我把她拉著坐了回來,笑得無奈,“可能我死之前就記得不是很清楚了,我想問的是,卿卿,從小到大,除了你,我還有其他特別好的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