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忘照顧弟弟,抽了幾本附帶插圖的童書給他:"你乖乖的,自己看書。姐姐就在這里。"
翔翔對書本封面的動物插圖頗感興趣,于是聽話的坐下來翻看。
孫沁越走到另一排書柜前:
"這排是我姐的,放心,她會借你看。"
招弟迅速掃過書目,從中挑出幾本翻看,又放了回去:"這類型的故事千篇一律,我都看膩了。"
于是孫沁越指向另一排書架:
"那邊是我爸媽看的。我媽媽的比較少,大部分都我爸的。我爸有個朋友是出版社的,說是為了拉關系套交情,所以常跟他買書。但是我爸常常只看一兩頁就擺著,還有很多根本連翻都沒翻過。我媽媽都唸他:買回來也不看,還常常一買就是一整套......"
招弟聽著孫沁越滔滔不絕的細數父親如何買書,一邊想象自己坐在書堆里的樣子,身心頓感舒暢。
孫沁越認為招弟很認真的聽他說話,非常高興:"......這里書太多了,你只要看一本,還一本,少一兩本,我爸不會知道的。"
他心想:"這樣招弟就會常常來了。"這念頭一起,暗自興奮不已。
招弟瞥了弟弟一眼,看見他還在翻書,放心的走向孫沁越所指方向,將架上的書籍掃了一輪,確實有不少書她沒看過,伸手抽取架上一本厚重的書本。
這本書是精裝封面,紅底燙金,書名是[戲劇史(一)戲劇流變之中國篇],她小心捧著書,翻開目錄:[宋代東京夢華錄]。
她闔上這大部頭書本,小心放進書架,心想:"整整一套書耶!"一顆心砰砰跳著。
這套書按照年份先后順序,整齊的擺在書架上。
招弟的視線快速掃過,最后停在[近代地方戲]這本書上,問:"這一整套書不少錢吧?孫伯伯喜歡聽戲嗎?"
孫沁越笑了笑:"有空會聽。他當初買這套書被我媽唸了好久,說他花這么多錢買書回來當裝飾用,干脆買書皮就好了。"
招弟心想:"可惜了,這些寶貝。"
孫沁越續道:"我爸說他這次一定會看,結果......"說著輕輕搖搖頭。
招弟捧起面前這本書,坐在榻榻米上看了起來。
孫沁越看見招弟終于找到喜歡的書,如釋重負,心想:"還好爸爸買了一堆書。"跟著也取了一本,試探性的在招弟身邊坐下來,假裝認真翻看。
經過了一段時間,招弟并沒有挪動身子,他才松了一口氣。
能和招弟這樣并肩坐著,他暗暗感謝有個愛買書的父親,心想:"以后媽媽再說起爸爸買書的事,我一定要幫爸爸說話。"
其實招弟是因為投入閱讀太過專注,根本忘了身在何處。
她看了幾章書本內容,大喜過望,心想:"這里頭不是單純表面性的描述,很多都是觸及精神核心的調查!"
她越看越有趣,暗道:"好想要這套書啊。"
她翻到書本后面的標價,回想剛才在書架上看過,這套書總共有三十六本,心算一番后暗暗吃驚:"這是爸爸好幾個月的薪水啊!這么貴,怎么跟爸爸開口?如果我自己能賺錢就好了。"
這時,孫沁菲站在門外,敲了敲門,一對上招弟的目光,即刻笑咪咪的走進來,順勢挨近她。
她早聽說家里來了稀客,儀態大方:"薛招弟。我弟說你很聰明,還自學初中課程。我問你,初中一年級的因式分解會不會?"
招弟闔上書本,向這名身穿制服,背著書包的大姐姐點頭問好,接著說:"我看看。"
她心想:"聽起來好像是復雜的習題。"
孫沁菲見招弟不但愿意幫忙,而且謙恭有禮,于是心生好感:"你不錯啊,功課好卻沒有一點驕傲的樣子。"說著自書包里取出測驗卷給招弟,問:"會嗎?不會也沒關系,你才小四嘛。"
招弟瀏覽全部考題不過三秒鐘,暗道:"就這?這么簡單?"
她瞥了測驗卷上孫沁菲的班級名稱,內心頗為訝異,心想:"怎么讀到初中了還不會?"表面上平靜的說:"會。"
孫沁菲聞言,又驚又喜,拿出鉛筆盒,挑出鉛筆塞給招弟:"幫我寫。這支香水鉛筆送你。聞起來香香的呦。"
招弟對鉛筆的興趣不大,心知自己看書已有一段時間,再花時間解題必定冷落了弟弟,于是先往弟弟的方向望去,只見翔翔靠在椅背上安穩的睡著。
她暗地里放了心,仍是一臉平靜:"我感謝你們讓我在這里看書,有來有往,我就花時間幫你解題。我直接寫詳解,你看不懂再問。"說著拿起筆開始寫算式。
孫沁菲湊過去看,越看越佩服,心想:"馬上就能解題!真厲害!難怪沁越那么崇拜她。"
光陰匆匆溜走。
招弟已經十二歲。
這天,她又來到孫家圖書館報到,期間聽見孫開勛夫妻在樓下的對話,本來沒多大興趣,但話里提到父親的名字,她不得不留意。
"剛剛文華跟我說,明天上臺北能不能放他兩個小時的假,他要幫女兒找書。我說他把女兒當公主養,等哪天女兒出嫁,我看他不哭成淚人才怪。他說那是喜極而泣,值得哭。"
招弟心想:"我才不嫁,一輩子陪爸爸媽媽。"
毛羨時接口:"好快,招弟是大姑娘了。之前年紀還小無所謂,以后要兒子跟她保持距離了,她終究跟我們不一樣。"
"保持距離?你怕兒子看上人家?"
"我兒子哪看得上這種家庭的孩子?我是怕她賴上我兒子。"
"才國小,你想太多。"
孫沁越沒想到母親會將話題引到這里,不知所措的望著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