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嫦法豪爽的呵呵笑道：＂兄弟，我一見你就有好感。深談后，對你的人品更是欽羨。你若不嫌棄，我們來結拜，如何？＂

張蓮蓉一臉贊同：＂我正有此意。我今年二十八，兄長貴庚？＂

魯嫦法哈哈大笑：＂三十六。＂

兩人拔起地上的小草當線香，一起跪在地上朝天拜。

＂我郭仁義。＂

＂我陳大勇。＂

＂愿與郭仁義／陳大勇，結為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剛剛不共戴天的情敵，如今在觀眾面前表現的，卻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招弟一臉贊嘆，心想：＂這個比即興唱歌還厲害啊。＂

她沒忘記自己的工作，趕緊返回杜恩惠身邊幫忙。

杜恩惠悄聲告訴她：＂她們兩個吵一段時間了，都在爭當團長的女人。＂

［團長］兩字是用嘴型無聲說的。

招弟一臉驚詫，小聲問：＂他不是已經娶兩個了？＂

杜恩惠聳聳肩，雙手一攤。

招弟想起林忠義那張平凡略帶黝黑的臉以及中廣身材，心想：＂四個女人都愛他？她們圖他哪一點？＂

抬頭看見一名頂著濃妝的演員，自戲臺后方一間民房快步走出來。

她心想：＂對了，接著是阿財的戲份。＂

這時，剛從前臺唱完戲回到后臺的金玲，問身邊正在整理演員衣服的阿貴：＂阿財人呢？＂

阿貴說：＂拉肚子，連連跑了好幾回。＂

金玲急得跳腳：＂這下糟了?。?/p>

正說話間，阿財急匆匆走進來。

金玲立即低呼：＂快啦，輪到你了。＂

所幸阿財已經梳好頭飾妝發，只要穿上古裝即可。

他趕緊披掛上陣，旋風一般的出場。

招弟跑到前臺一看，立即皺起眉頭，心想：＂這個不對吧？＂

原來阿財在匆忙間，忘記戴上假胡子就出場了。

張蓮蓉反應快，搶在阿財開口報名前說道：＂小弟，我剛剛結拜一位大哥，你快叫阿爹出來，我要向他報喜。＂說著抹了自己下巴一把。

阿財這才感覺自己下巴挺涼快，心里一驚，反應倒也快，立即接口：＂好，我去叫他。＂說著快步走進后臺，戴上長胡子再出場。

招弟不禁佩服，暗道：＂全都是有經驗的高手啊。＂趕緊回到杜恩惠身邊幫忙。

杜恩惠對于招弟因為好奇而跑來跑去，也不怎么在意，繼續跟她說起團里的事：

＂剛才遇到幾個團長的戲迷，說晚上要湊足十萬塊現鈔，要給團長做面子。＂一邊給火爐添了柴火。

招弟一愣，隨即想到，問：＂你是說，戲臺布幕上的紅紙，上面貼好多紙鈔的那種？＂

她曾經在其他野臺戲看過，是戲迷奉送給偶像的現金。

杜恩惠點點頭：

＂我看到她們有五個人，兩個比較老的說，一個出四萬，一個出三萬，另外三個年輕的平均分擔三萬，說這樣數字比較好看。＂

招弟張大眼睛，低聲說：＂十萬啊?。?/p>

她想起自己曾經說故事收錢，被母親糾正。

母親說，收了錢，情分就沒了。

于是悄聲問：＂她們送錢給團長，這樣還有恩情在嗎？＂

杜恩惠露出一副［你還小，不懂大人之間的事］的表情說：＂她們高興死了。團長不收禮金，她們才會生氣吧。＂

招弟心想：＂快樂的唱戲，還有人自動送錢，不拿還不行。這行有前途。＂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杜恩惠看見招弟一臉向往的模樣，加碼爆料：

＂那兩個比較老的戲迷，不管團長的戲班到哪，她們就跟到哪。追了很多年，一直沒嫁，團長也沒打算收她們進門。＂

招弟問：＂為什么？＂

杜恩惠想了想：＂大概長得不夠漂亮吧。團長只跟她們做朋友......＂

她滔滔不絕的細說團長的往日情史，直說到另一組做飯的女孩走過來才閉嘴。

這樣到處奔波，耗費體力又充滿新鮮感的生活，讓招弟無暇想念逝去的雙親。

她安于這樣的團體生活。

而且大家有著共同的目標，就是林忠義團長常說的：［做好戲，做出好口碑，人家就會來找我們去搬戲。然后戲約一場接一場，鈔票滾滾來。］

早上六點，招弟和其他學員吃過早飯后，到練習室拉筋。

八點在教室集合，一起接受林忠義團長的教唱。

林忠義告訴大家：

＂花臉在臺上，動作要比一般小生、武生還要大。還要練習掌控發聲力道。＂說著示范給大家聽：

＂如意康寧，平安吉慶。新春景，連級三陞。天賜平安信。做鬼今日五百秋，也無歡樂也無愁。諸公勸我為人去，只怕為人不到頭。＂

他看大家聽得很用心，頗為滿意，看著眼前，超過半數的女學員：

＂這個對女生來說，是比較吃虧。但是這個聲音練好了，能給角色加分不少哇。將來演小生、武生都能用到。＂

學員們都認真跟著團長練習，壓低著聲線說話。

一時間，教室里低沉的嗓音此起彼伏。

大家練了好半天，直到林忠義拍手才停止。

這時招弟發現，他的手上，竟多了一把長劍。

林忠義說：＂表演一段鐘馗嫁妹給你們看。＂說完就以抬腿單腳站立開始，把劍起舞，唱起七字調：

＂劍吐寒星光燦燦。笙簫鼓樂喜洋洋。趁著這月色微明，將妹子許配杜平為妻......＂

他睜大眼睛，靈活的左右轉動眼珠子，舞著長劍，把手處的劍穗，也跟著絲滑的飄動。

招弟看著團長的表演，立即想起：［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不禁暗道：＂真好看。終于明白，為什么女人會愛他了。＂

林忠義站在中心，讓學員圍成里外各一圈，跟著他演練。

兩個小時后，他向大家宣布：＂明天有兩團要去演出［三藏取經］跟［五子哭墓］的留下來，其他人去找老師傅練西索米。＂

學員們轉移陣地，往另一間教室走去。

途中，招弟問杜恩惠：＂我知道三藏取經，但是五子哭墓的內容是什么？＂

＂就是有個男的，死了老婆，之后再娶，后母虐待元配的五個孩子，那五個孩子就常常跑去媽媽的墳前哭訴......＂

兩人邊走邊說，跟著其他學員進教室。

大家都照往常一樣，到后方收納間拿起嗩吶，小喇叭，小鼓，鈸等管弦樂器。

招弟問杜恩惠：＂我要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