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心想：＂這只死豬哥，看看把阿惠嚇成這樣。＂嘴上說：＂別怕，我會保護你。＂
兩人合力將大竹籃抬上卡車。
招弟掃視四周，低聲說：
＂其實我比較喜歡跟團長的班，我覺得他講戲比較厲害。不像豬哥，都隨便講一講。＂
杜恩惠面露無奈，輕嘆一聲。
舞臺上的戲劇結束，觀眾一一離開。
戲團員工將戲班所有道具都整理好，已近凌晨時分。
招弟等幾名女孩提著水桶，到附近民家接水。
杜恩惠低聲問招弟：＂趁豬哥還在忙，讓我先洗，好不好？＂
＂好。＂
女孩們將水桶提到戲臺上。
杜恩惠環顧四周，仍有些擔心。
招弟刻意自顧自地說：＂洗過澡，馬上又流汗了。我超會流汗，我要最后洗。＂
另外兩名女孩一聽，相繼說：＂我也想最后洗。＂
杜恩惠心想：＂招弟真聰明。＂嘴上說：＂那我先洗好了。招弟幫我圍一下。＂
她選定戲臺一處角落，準備更衣。
＂好。＂招弟抓著帆布，圍在杜恩惠四周。
幾個女孩便如此克難的輪流更衣沐浴。
杜恩惠伸手接到雨滴，喃喃道：＂下雨了。＂
招弟發現她的臉色越發難看，心想：
＂阿惠是不是生病了？她不敢麻煩別人，所以忍著不說？那怎么辦？不然我不要睡好了。只要她的情況不對，就馬上告訴豬哥。可是，豬哥是大野狼啊......＂
招弟暗自替杜恩惠擔心。
鄭武雄招呼大家：＂差不多了，上戲臺睡覺。＂
男女演員們準備就寢。
眾人聽從鄭武雄安排，女孩們睡在舞臺布景后面。
鄭武雄仰望天空：＂外面下雨，男生今晚也睡進來。女生內排，男生外排，腳對腳。＂
大家在戲臺后方打地鋪，男生靠外，女生靠內。
杜恩惠不經意的對上鄭武雄的眼睛，發現鄭武雄正望著自己。
她連忙避開，往招弟的方向更靠近一些，內心驚恐無比，隨后又讓一陣＂轟隆隆＂的雷聲嚇得跳了一下。
她感覺有人碰觸她的手，幾乎叫出聲來，隨后發現身旁的招弟向她擠了擠，知道是招弟，才稍稍安了心。
原來招弟以為杜恩惠怕打雷，拉住她的手給予安慰。
杜恩惠也握住招弟的手。
頃刻間，大雨如注。
兩個女孩因為白日里，應付各種勞務而疲憊不堪，漸漸的，相繼沉沉睡去。
杜恩惠在睡夢中，感到身體遭人碰觸而驚醒。
睜開眼睛。
黑暗中，她看清了身旁那個人影，也清楚感覺到，有一只手，正在自己身上游移。
她并不意外，那只手的主人，正是鄭武雄。
她忍著驚恐不敢聲張，在棉被里抓捏招弟，希望招弟醒來，情況能有所改善。
招弟終于在沉睡中痛醒，睡眼惺忪，轉頭看向杜恩惠。
透過月光，她看見杜恩惠閃亮的眼睛正望著自己。
她有些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處，想翻身繼續睡。
但是杜恩惠牢牢抓住她的手。
這一陣拉扯造成的痛楚，讓她又清醒了幾分。
但她實在太睏了，只好向著杜恩惠的方向側躺。
就在沉重的眼皮準備再度闔上之前，她看見一道人影。
人影？
騰空的人影？
似夢似真？
招弟迷迷糊糊的望著這道人影，同時間，手背讓杜恩惠的指甲抓得好痛，甩也甩不開，思緒也逐漸清晰：＂戲班......這里是戲臺，睡在戲臺......＂
她眨了眨眼睛，逐漸看清了那道人影，是鄭武雄！
他就坐在杜恩惠的腳邊！
因為對這個猥瑣男人早有防備之心，招弟立即清醒。
她知道單憑一己之力，難以對付大野狼，于是心生一計，大聲尖叫著坐起身來。
由于白日里的長時間操勞，大家都累壞了，加上外面雨聲嘩啦啦正好眠，招弟這一聲尖叫，只驚醒了一部分淺眠的人。
有些人翻過身，有些人緩緩爬起，齊齊往招弟這邊望過來。
鄭武雄氣急敗壞，朝著招弟低吼：＂你瘋了！三更半夜鬼叫什么？要嚇死人！＂
招弟故意提高音量：＂我夢見一只癩蝦蟆想吃天鵝肉。惡心到我了。＂
鄭武雄感受到四周其余人的視線，語氣有些慌張，難得露出和藹可親的模樣：＂沒事，沒事。大家繼續睡，明天還要早起，快睡。快睡。＂
黑夜里睡意正濃，大家聽到沒事，紛紛倒頭躺平，讓淅瀝瀝的雨聲，陪伴著進入夢鄉。
唯獨杜恩惠卻是坐起身來，伸手環抱著招弟。
兩個女孩一臉警戒，看著鄭武雄。
那眼神說明了一切，看得他竟萌生羞慚之心，訕訕然溜下戲臺。
這天，招弟正在庭院打掃，忽然聽到屋外傳來賣絲線，賣亮片的叫賣聲。
她立即奔回房間，抄起桌上的鐵盒，再轉身沖出門，一路跟在女人后頭，直走到十字路口，這才走上前，向女人說明來意。
女人看著鐵盒里的十二生肖小飾物，輕蔑道：＂這沒人要啦。一只還賣六塊錢？都可以買八顆鴨蛋了。＂
她直覺眼前這個小女孩年幼無知，大聲嘲笑：＂傻孩子，誰會花這種錢？＂
招弟央求著：＂阿姨幫我賣看看吧。先給你十二生肖各一只，還有幾條手鍊、幾朵珠花。你賣掉后再給我錢。＂
女人猶豫了一下。
招弟不氣餒，想著法子說服：
＂這珠花是應景的。過年的時候，很多太太穿紅衣戴珠花，喜氣洋洋。這很好賣的。還有，你跟大家說，買個六合生肖可以補運勢，讓運氣更旺。這樣大家就掏錢了。＂
聽到補運勢，終于引起女人的興趣。
她問：＂什么六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六合生肖。身邊配戴一個六合生肖，會讓你更加好運。＂
＂我屬豬，我的六合生肖是什么？＂
招弟告訴她：＂老虎。＂說著拿出紙筆：＂我把生肖配對寫給你。＂
她知道嘴上說的沒用，很多人都是一聽就忘，立即動筆寫起來。
女人看著招弟一筆一畫的寫起來，心想：＂字體端端正正，看來是真懂，不象是騙人。＂
因而對她另眼相看：
＂妹啊，你了不起喔。年紀這么小，連這個都懂。＂
她覺得有賺頭，便收了招弟的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