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武雄氣瘋了,一手抓起招弟的頭發:"你敢咬我!我今天就讓你死!"
男人鐵了心,想在今天吃了杜恩惠這塊肥肉,偏偏招弟這小鬼,三番兩次橫加阻撓,令他失去理智。
他抬起另一只手,準備用十足力氣,讓她再也起不了身,渾不管這樣對待小女生是否會出人命。
他欲火焚身,只待掃除這個障礙,就能得逞,嘴角掛起猙獰的笑,豈料"噗滋"一聲,背部猛然挨了一刀。
白刀進紅刀出。
鄭武雄頓感疑惑,轉身看向杜恩惠,見到她手上一把沾血刀子。
刀子?
刀子滴著血?
血?
我的?
我的!
他愣愣看著杜恩惠手里的刀子,摸了后背一看,手上都是血,震驚平日乖巧聽話的傻丫頭竟會反抗,心想:"我會死......"
杜恩惠手持帶血銀刀,直挺挺的站著,一動不動的盯著鄭武雄,那眼神異乎尋常,不再是怯懦與乖順。
"我來!"招弟搶過銀刀,擋在杜恩惠身前:"跟你拚了!"
"賀啊?。⑺呗暣蠼?,舉刀刺向鄭武雄,充滿戰斗力。
她臉上大片瘀青,張嘴露出一排染血牙齒,披頭散發。
兩個女孩被逼到絕境的反撲。
小女生的瘋狂神態與狠勁,讓男人頓時心生膽怯。
他感覺到身后的濕濡,再度摸了一把,看著手心的鮮血,有些頭昏惡心,暗叫:"血要流光啦?。⑼撕髱撞酱舐暫艟龋海⒕热肃?!殺人啦?。粗鴤谕T外奔逃,忘了自己一絲不掛。
杜恩惠這才癱坐地上,哭了起來。
招弟來到她身旁,攬著她的肩頭:"別怕,沒事了。我們把豬哥嚇跑了,要趁他回來前趕緊離開。"
她扶著杜恩惠坐上床沿,收好銀刀,徑自走到墻邊,打開衣柜,拿出幾只網籃,開始收拾行囊。
杜恩惠抹去涕淚,收起恍惚的神情,驚問:"你要做什么?"
招弟將簡便衣物和書本,一一塞進網籃,神情和語氣一樣堅決:"這里不能待了,我要離開。你要不要跟我走?"
杜恩惠看著招弟,由不解轉為佩服。
這女孩是天生的勇者,有著洞燭先機,臨危不懼,積極果敢的個性。
她心想:"我比招弟大四歲,實際上各方面都遠遠不如。"只能囁嚅著問:"去哪?"
她從來沒有在招弟的臉上看過恐懼和猶豫的神色,即使遭遇如此重大的變故亦然。
于是她知道,今后,不論招弟到哪里,她將永遠跟隨。
招弟背起行囊走出樓房,回頭望了望[忠義歌劇團]招牌,告訴杜恩惠:"放心,能去的地方多的是。"
杜恩惠看著招弟一臉是傷,擔心的問:"先去醫院好不好?"
"你這一問,我才開始痛起來呢?,F在最要緊的,就是找靠山。找到人撐腰了,再去醫院不遲。"
說著伸手進嘴里,推了推側邊牙齒:"一顆?不對,兩顆?三顆!我的牙齒讓豬哥打壞了。臭豬哥,每次呼巴掌都打同一邊,不管人的死活。"說著忍痛拉著杜恩惠往前走:"快離開這里,邊走邊說。"
杜恩惠愧疚的流下眼淚:"都是我害你的。少了牙齒怎么辦?聽說做一顆牙齒要好多錢的。"
招弟安慰她:"放心啦,還會再長的。人的一生會長兩套牙齒。"心里卻想著:"我這三顆不是自然脫落,是外力撞擊。應該算是乳牙牙根折斷吧?"想到要去看牙醫,不禁發了一會兒冷顫。
她帶著杜恩惠來到愛玉歌劇團。
這也是一棟透天樓房,墻外掛有[愛玉歌劇團]招牌。
林愛玉見到招弟鼻青臉腫的模樣,連連驚嘆:"唉呦唉呦,這怎么回事?發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在我阿兄那里嗎?"
杜恩惠還沒開口,就先哭了起來。
招弟忍著傷口疼痛,將一切和盤托出。
林愛玉嘴里叼著菸,怒拍大腿:"人若不照天理,天就不照甲子!"恨不得立即手擒鄭武雄問罪。
"這個夭壽骨!在我這里,我哪,是十叮嚀八吩咐,警告我丈夫,膽敢動來我這里學戲女孩的腦筋,我就讓他死得很難看!"
招弟一聽,懸在半空的心,立即安了一半。
林愛玉接著說:
"武雄是我們以前的鄰居。他祖父開武術館,他老爸愛上一個酒家女之后,跟著學會賭博,又跟人家爭風吃醋殺了人,把家產都敗光。祖父生病還沒錢醫病。"
"武雄跟一個京劇演員學了幾年,再后來又跟一個老仙學了些武術。當時是很認真的孩子,在廟口賣藥。本來日子過得還不錯,好像有賺到錢。"
她長嘆:"結果他也染上賭博,后來聽我阿兄的勸告戒賭,我阿兄才把他找來教武術。沒想到,真沒想到他還會......"
她再想起自己的兄長,娶了好幾個老婆,男女關系同樣不單純,忍不住搖搖頭:"交陪龍鳳會飛天,交陪老鼠鉆壁邊。武雄跟我阿兄,兩個是半斤八兩啦。"
說著從柜子里取出兩瓶罐子,沾了棉花為招弟上藥:
"這瓶要先擦,接著再上這瓶油膏,到晚上,至少就消腫一半了。這是武雄那個開武術館的祖父送給我阿爸的秘方,因為我阿爸給了他一筆醫藥費。"
她將兩瓶罐子收好,交給杜恩惠:"早晚兩次,幫她上藥。把她顧好,她可是你這輩子最重要的貴人。"
杜恩惠接過,應了一聲好。
招弟急著找庇護所,懇切的問林愛玉:"團長。我很勤快的,我可不可以來這里跟你學戲?"
杜恩惠緊跟著說:"我也是。"說完想起一件事,小心翼翼的問:"可是......我父母把我賣給劇團十年。"
林愛玉喔了一聲,說了句:"綁戲囝仔?還剩幾年?"說著又抽了一口菸。
杜恩惠遲疑了一會:"還有六年半。"
林愛玉再問:"綁十年,三千塊錢,對吧?"
她為這苦命的孩子嘆了一口氣,起了惻隱之心。
杜恩惠卻以為林愛玉的嘆氣是準備拒絕她,緊張的說:"再累再苦我都不怕,團長我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
招弟接口:"阿惠再回去就慘了。我跟阿惠都能吃苦,求團長收留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