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心想:"這個簡阿英!唯恐天下不亂!"
她正想著,該如何幫杜恩惠解圍。
沒想到,杜恩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語氣輕松:
"因為我知道,招弟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啊。她先天條件好,又比別人努力,本來就該當主角。我是看清這個事實,想通了。"
"做好自己的本分,把阿姐分給我的角色演好,我就很開心了。不管當不當主角,日子都要過的嘛。沒那個料,又硬要當主角,那個每天才會睡不著吧。"
簡阿英翻了白眼:
"沒志氣!你想法好奇怪!人人都想當主角吧?就像笨蛋不會認為自己是笨蛋一樣。誰會覺得自己沒料?都嘛覺得自己很厲害。沒當主角,是阿姐有眼不識泰山。"
杜恩惠不認同這些話,斜著眼珠子瞧她,卻不知道怎么回。
招弟正準備接話,田紀妮搶先開了口:
"阿姐說過:[現在大家不管自己適不適合,都拚命搶當主角。等我們年紀大了,多了人生歷練,才能真正懂得:人貴在自知。]我反倒覺得,阿惠比我們早看透這一點,是很了不起的。"
招弟接著說:"阿惠是個很容易知足的人,一點小事就開心。這點,是真的不簡單。"
她心想:"我呢?我快樂嗎?"
簡阿英不以為然:"我就算是活到七老八十,想當主角的心意也不會改變。阿姐再不給我機會,我準備要走班了。"
走班:離開戲班或跳槽至其他劇團。
杜恩惠驚呼:"這話不能亂說啊。"
簡阿英橫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你,說話做事都不動腦子。"
從前,陳美好慣常拿這話來罵杜恩惠,于是簡阿英也跟著學。
現在陳美好離開了,簡阿英還拿來說。
杜恩惠聽了這話,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她不愿與人爭吵,只輕嘆了一口氣。
招弟說話了:"阿英,你說這話,真的很傷人。姐妹們來這里學戲,各有各的辛酸故事。大家都不容易,又何必彼此傷害呢?"
簡阿英不愿得罪招弟,翻了白眼不應聲。
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田紀妮好奇的問:"你要去哪?阿姐知道嗎?"
簡阿英翹起二郎腿:"憑我的本事,還怕沒地方去嗎?我早就該當主角了。是一堆演主角的,老是占著位置,不肯退下來。"
眾人心想:"真敢說,連阿姐也敢罵。"
田紀妮再問:"上次二團的淑芳去住院,不就讓你當女主角了?"
簡阿英立即雙膝跪地,雙手合十,對著上天,一臉虔誠:"天公伯啊,拜托趕快讓淑芳生病啦。最好讓她一病不起啦。"
眾人相視而笑,其實心有戚戚焉。
招弟忍不住說:"不好啦。你搶了人家的缺,至少給她一個好結局吧。"
簡阿英瞥了她一眼,再說:
"天公伯啊,拜托你讓淑芳趕快嫁人吧。然后婆家怕她太累,不讓她出來演戲。拜托拜托啦。不然,看看哪個天團的班主,慧眼識英雄,來給我打破鑼。"
打破鑼:挖角。
大家都笑了。
招弟說:
"其實,不管角色戲份多或少。每個角色對一齣戲來說,都是有意義的。好的主菜,也要有好的配菜來搭。"
簡阿英立即接口:"那我也要當主菜啊。"
招弟鼓勵她:"只要戲演得好,你也可以反客為主。到時候,編劇都不得不為你改寫劇本。阿姐就要拜托你來當主角了。"
簡阿英一聽,吃吃笑了起來。
其他人在心里罵她:
"三八愛作夢!"
"你最多就是演妖婦啦!"
招弟看著時間:"應該可以了吧?"說著打開鍋蓋。
一時香味四起。
杜恩惠起身幫大家分裝面條。
女孩們都因為美食而笑開顏,贊嘆聲此起彼落:
"好香啊。"
"上面說,只要煮三分鐘就熟了。"
"對,我剛吃了一點袋子里的碎末,就像餅干一樣,看起來好像就已經煮熟了。"
"吼~你剛才怎么不分我一口啊?"
泡面香氣伴著笑聲,氣氛歡樂。
一鍋美食,瞬間拉近大家的距離。
女孩們開心暢聊,屋頂都快被掀翻。
杜恩惠吃得碗底朝天,抹了抹嘴,問簡阿英:"枝仔到底是去哪?是不是跑去跟那個姓潘的約會啊?"
招弟聽了,不禁"啊"了一聲,接著想起,郭梅枝曾經哭著對她提起心上人的事。
簡阿英抹了抹嘴:
"哪可能!枝仔嫌棄他,說沒看過長這么丑的人。那男生家族里,有自己的歌仔戲團,媽媽是當家小生,就是很有名的小蘭花。我看過那男生幾次,每次來找枝仔,都帶禮物來。"
田紀妮一聽到男方是戲團少東,立即雙眼放光:"你們都看過那男的?"
除了招弟,大家都點頭。
田紀妮心想:"可惡!怎么我都沒碰過!"
這時候,郭梅枝在門口敲敲門,走了進來。
女孩們全都愣住了,各懷心事。
"枝仔來了!臉色這么難看......"
"真好,能看到這場景,算是沒白來了。"
"招弟搶了枝仔的唐伯虎......"
"這下,有好戲看了。"
"枝仔沒那么好說話,看招弟怎么接招?"
"招弟的唐伯虎不輸枝仔,阿姐很滿意,枝仔地位不保......"
"可憐,才晚回來一趟,人事全非......"
郭梅枝一進門,沒有跟其他人打招呼,徑自走到招弟面前。
面對郭梅枝,招弟的確有些心慌,卻還是忍不住關切:"我一直擔心你。"
郭梅枝的臉上,看不出悲喜:"招弟,我有話,單獨跟你說。"
田紀妮首先站了起來,掃了在場其他人一眼:
"我們都離開吧,把這里讓給枝仔。"再一臉誠懇的望著郭梅枝:"你看起來很累,我幫你把籃子里的衣服,都洗好,曬干收起來了。你跟招弟把話說完,就早點回去休息。"
郭梅枝道了一聲謝。
杜恩惠帶著同情的眼光,看了薛郭兩人,一邊端起空鍋子:"這些,我們都收走吧。"
田紀妮跟著幫忙:"枝仔回來得晚。改天,姐妹們再一起吃面。"說著招呼其他女孩一起離開,最后帶上門時,看戲般的瞥了招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