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心生警覺,定睛一看,原來,都是劇團學員。
簡阿英率先開口:"給我一些宣傳單吧。我幫你發。"
她從招弟手中接過一疊傳單,再發給幾個同來的姐妹,帶著五六個人,轉身就到市場附近的住家投遞傳單,一邊高喊:
"十五號!這個月十五號!愛玉歌劇團的羅通掃北,就要開演啦......"
高小薇也要了一疊傳單,往另一邊走去,同樣大聲宣傳:
"愛玉歌劇團來啦!好看的羅通掃北,就在星星戲院!星星戲院就在你家附近,走幾步路就到了......"
招弟和杜恩惠都愣住了。
田紀妮扶著招弟手上的大型宣傳廣告牌,對招弟說:"這很重吧?我幫你拿。"
她接過后,也朝著路人介紹:
"我們愛玉歌劇團的臺柱,薛招弟來啦!這么好看的小生,這么好看的一齣戲。你只要看過,人生就不留遺憾啦!“
原來,招弟和杜恩惠連日來在街頭巷尾為戲宣傳,讓幾個劇團里的姐妹看見,回去宿舍便說了:
"我剛剛在重慶路口看到招弟。她扛著羅通掃北的超大廣告牌子,跟阿惠,兩人在那邊發傳單。"
"我昨天也看到了。她們跑給警察追,看了有些不忍心。"
"她也已經盡力了。"
"她出去發傳單,回來還要練功。我幾乎沒看過她坐著吃飯。"
"我跟她同寢。我也沒看過她上床睡覺。"
"這樣身體怎么受的了?"
"有票房壓力啊。誰叫她當主角?"
"門票賣得不好,不是只有她不好過。今年年終,我們也會受影響。"
"還年終?演一場賠一場。看阿姐能賠幾場?"
"前幾天我還聽到,阿姐好像跟銀行借錢。"
眾人心想:"這樣下去,大家一起完蛋。"
簡阿英看了看窗外天色:"我們在這里說這些有什么用?走吧,去幫忙發傳單。"
田紀妮看了時鐘一眼:"她們可能還在星星戲院后面那個菜市場。現在去應該能遇到。"
其余人紛紛說:
"走吧,走吧。"
"大家同在一艘船上。這時候不幫,難道要等船沉了再來后悔?"
于是,幾個團員便一起過來了。
招弟心頭一熱,紅了眼眶,暗道:"姐妹們的口才都好好啊。我得把這些話都紀錄下來。"
在開演前一天,林愛玉告訴招弟等團員:
"明天就要公演了,門票已經賣出八成。如果開演前,門票能賣完,后面再加演一場,門票也能賣完的話,成本就回收了。所以這第一場,大家都要全力以赴。"
眾人聽了,歡聲四起。
簡阿英和高小薇不約而同的想:"還不是因為我去幫忙發傳單嗎?"
田紀妮暗道:"這得歸功于我啊。我拉了不少人來買票。"
正說話間,杜恩惠急忙跑進來:"不好了!明天有超級臺風!"
團員們大吃一驚,隨即跟著林愛玉,一起到大廳去看電視新聞播報。
電視上,專家正在播報氣象:
"大家可以看到,畫面上,臺風眼清晰可見。這個超級強臺,目前正逼近臺灣,預計在明天中午登陸。這個臺風,逆時針從臺灣西部掃進來,不受地形影響。估計會是近十年來,最大的超級強臺。請大家嚴加戒備,盡量不要出門。以下是停班停課的縣市......"
招弟越聽,頭越昏,心情跌到谷底。
杜恩惠搖著招弟的手,用眼神問:"怎么辦?明天的公演?"
招弟無奈的望了她一眼,難過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現在天空已經變成紅色了。看來,臺風真的要來了。"
"這下慘了。"
"又是風又是雨,氣象局還叫大家盡量不要出門......“
大家七嘴八舌,一名學員奔進大廳:"阿姐,許老師打電話來找你。"
林愛玉接起電話。
許老師告訴她:
"團長,我爸爸今天早上突然昏倒。我趕緊送他去醫院,我現在走不開。所以下午沒辦法跟團員一起練習。真的很抱歉。"
林愛玉在心中嘆了一口長氣,試著讓自己鎮定:"這樣啊?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嗎?"
"血壓上來了,醫生給他安排,明天一早要開刀。"
"家里還有其他人能看顧爸爸嗎?"
"現在這里只有我一個在顧。"
"許老師明天公演還能來嗎?"
"會的。等我弟弟明天趕過來。大概明天一早,我就開車上來。"
林愛玉掛上電話,返回大廳,立即迎上團員們擔憂的目光。
她調整好情緒,告訴眾人:"不管有沒有臺風,時間到了,照常開演。那戲院是鋼筋水泥,怕什么臺風?"
她想起許老師的事,卻閉口不提。
大多數團員心想:"問題不在我們。是臺風天,觀眾來不來?"
林愛玉看穿學員們的心事:
"大家把自己份內事做好。其他,就看天吧。天要怎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你去猜測天意做什么?好了,該干嘛干嘛去。記得我說的,一切照舊。還有動作跟臺詞沒記熟的,趕快去練。"
她瞥了招弟一眼,看不出她的心情,暗道:"這孩子,估計心里也不好受。"
望著招弟離去的背影,林愛玉有些心疼,原想叫住招弟,但是又想:"這時候,過多的安慰都是負擔。還是算啦。"
晚間九點,招弟獨自在練習室練功。
杜恩惠站在練習室外頭,看了看招弟,只見招弟在練習正劈腿與側劈腿,再起身練習翻跟斗,不斷的前空翻、后空翻與側翻,汗濕了頭發和衣服。
杜恩惠心想:"真佩服,拉筋一個小時后,馬上可以這樣翻。"
她到廚房端來兩碗甜湯,進來練習室陪伴。
她坐在招弟面前的小凳子上,一碗放旁邊,一碗自己吃。
招弟看了杜恩惠一眼,又往墻上時鐘望去。
晚間九點半。
她沒有停下來,緊接著練習刺槍以及馬鞭舞。
杜恩惠留下一碗甜湯走了,招弟仍繼續練習。
晚間十點,杜恩惠又進來了。
"招弟,先去洗澡吧。不然準備洗冷水喔。萬一感冒了,怎么唱?"
招弟收起長槍,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兩人拿著洗漱用具,往浴室走去,經過一排學員宿舍,其中一間房里傳出說話聲:
"招弟真是帶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