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對著電話那頭說:"我一定告到底,法院見!"
她掛上電話,對林愛玉說:"制作商跑了。劇組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一毛錢也沒領到。"
林愛玉和杜恩惠,都是大吃一驚。
招弟續道:
"投資方鄭老板,是委托另一個制作方,姓賈的。鄭老板現在推說,他們也很冤,沒想到這個姓賈的承包商這么不負責任,一毛錢都沒付。"
林愛玉問:"詹小姐呢?她怎么說?"
招弟嘆口氣:"她只是好心介紹,跟她無關。所以,我也不想跟她提這件事,而且她也幫不上忙。"
杜恩惠接口:"我們找阿成哥。"
招弟搖搖頭:"阿惠,不能什么事都找阿成哥的。他又不是我的保母。"
林愛玉語帶無奈:"你去拍電影,我還替你感到高興。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她憤恨說道:"一定要告他!這種臭蟑螂!不能放過他!"
招弟垂下肩頭:
"其實告贏了,也只是告爽的。我還是拿不到錢,因為他可以脫產。只怪我們當初簽約的時候沒講好,才拿了一點訂金而已,就乖乖的去拍片。"
林愛玉說:
"以后不管接任何工作,簽約之前,錢的事情一定要白紙黑字先說清楚。不然寧可不接,免得做白工,還一肚子氣。"
"電影這一塊,我們就是沒經驗。以為拍電影的人都比較高尚,所以才會被騙。我早該知道,各行各業都有老鼠屎。這次是我疏忽了,沒有事先幫你考慮清楚。"
招弟苦著臉:"錢的事情還是其次。我這個角色不好演啊,耗費精神和體力演出的影片。被這個姓賈的一攪,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上映了。"
正說話間,電話鈴聲響起。
林愛玉接起電話,一聽到對方的聲音,立即沉下臉來:"我現在沒空!"說完,用力的掛上話筒。
她見薛杜兩人疑惑的望著自己,淡淡的說了句:"打錯了。"
招弟心想:"打錯了?剛剛明明跟對方說,我現在沒空。"
招弟和林愛玉相處多年,首次見到林愛玉這種又惱恨又委屈的神情,還有一些她無法解讀的復雜情緒,不禁替林愛玉擔心起來,暗道:
"阿姐一定是遇到相當麻煩的事。但是她不愿意說,我也不好問明白。"
她突然想起林愛玉曾經說過的話:"我年輕時不懂事,曾經做了錯事。現在還在懺悔呢。"
正思索間,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杜恩惠望著招弟,見招弟不動聲色,于是也跟著靜靜待著。
林愛玉望著電話機,一張臉已經氣得通紅,接起電話,喂了一聲,聽到電話那頭,不是剛剛那個人,立刻笑咪咪的回應:
"王老板,你好你好。我正想找你,結果你就先打來了。是啊,媽祖圣誕快到了....."
廟會接洽的事,都由林愛玉負責。
因此,招弟便回去工作。
她現在已經擁有一間獨立的工作室。
她伏在桌面上,畫著服裝樣式圖,為自己演出的角色,設計頭飾與服飾。
桌上散置好幾張古裝服飾圖、各種頭飾、官帽圖稿,以及疊成小山一般高的服裝設計書。
杜恩惠從房門外走進來,湊近看著招弟畫圖,輕聲問:"這次,你還要自己縫衣服啊?"
招弟伸了伸懶腰,靠上椅背,靜靜望著畫好的設計圖。
杜恩惠問:"光演戲就夠忙了。你又寫劇本,又設計服裝,還要自己制作,你累不累啊?"
招弟笑了笑:
"報紙上寫,我的舞臺演出,既精致又賞心悅目。不就是這樣來的嗎?以前,我媽媽也是身兼好多工作,還不是自己設計衣服,自己做。而且我自己做,知道問題出在哪,可以邊做邊改。就像創作一件藝術品一樣,很有成就感的。"
杜恩惠不同意:
"我知道,你腦筋好,又手巧,但那也要看情況啊。你現在演出場次變多了,縫制衣服跟頭飾的工錢,要讓給別人賺啦。"
她見招弟沒有反駁,于是接著說:"找個信得過的裁縫師,一樣可以邊做邊修改。看看你最近,動不動就感冒。醫生說,你就是太過操勞。"
招弟心想:"近來體力確實沒有以前好了。"
她想,自己身兼數職,確實分身乏術,展開設計圖看了看:"好吧,過幾天,去找裁縫師傅,交給專人來縫制看看。"
杜恩惠很高興,招弟愿意采納自己的意見:"這就對啦......"
招弟突然來了靈感,打斷她:"阿惠,等一下!"趕緊將設計圖整齊收好,推到一旁,拿起筆來,立刻寫故事。
杜恩惠不敢干擾,但是心里有話,不知該不該說,等了好一會兒,才說:"招弟,可以說話嗎?"
招弟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
杜恩惠說:"孫沁越來囉。"
招弟的心,瞬間雀躍了一下。
她抬起頭來:"你跟他說,我在嗎?"
杜恩惠問:"對啊。不然呢?你在躲他嗎?"
招弟隨口回答:"也不是啦。"
她不愿多做解釋,隨便拿一個理由來塘塞:"我劇本寫到一半,現在停筆,等一下靈感就沒了。"
礙于雙方懸殊的家世,以及那對勢利眼父母等因素,她不曾認真思考自己對孫沁越的感情。
她常想:"反正不會有結果,何必多想。"
她啣著鉛筆,凝神思索,發現,靈感真的全跑了!
杜恩惠見她停筆了一會兒,又皺起眉頭,于是勸道:
"你在屋里悶太久了。出去走一走,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對身體也有好處。孫沁越說,他帶了幾本書,要給你看。"
招弟一聽,忍不住笑了笑,趕緊換上粉色短衫和短裙,對著鏡子扎好馬尾。
杜恩惠在一旁,刻意用曖昧的眼神,望著招弟。
招弟視而不見,徑自向杜恩惠道了聲再見,背起小布包出門。
她心情愉悅,腳步輕快的下樓,走出門口,不清楚自己是因為孫沁越?還是書?
夕陽斜照。
她看見孫沁越牽著一部自行車,站在燦爛的陽光里,渾身像鍍金一樣,閃著耀眼光芒。
在孫沁越的眼里,迎向日光的招弟,同樣耀眼。
她瞇著眼睛,望著他。
"招弟。"他輕喊她的名字,內心一陣激越。
這個在心里已經呼喚過無數次的名字,在名字主人面前唸起來,格外令人興奮。
男孩望著女孩緩步來到自己面前:
"我帶了幾本小說和詩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對劇本創作也許有幫助。我們出去走一走,好嗎?看看街上的人事物,說不定可以給你帶來新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