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傳》謝幕后,招弟在杜恩惠的幫忙下,換上書生服飾,緊接著趕往戲院二廳,為排隊等候的戲迷簽名。
將近三天未闔眼,她強打起精神,忍著額頭傷口陣陣抽痛,又因為過度疲累,簽名的手,頻頻發抖,常常要向戲迷說抱歉,甩甩手,按摩一下,再接著簽名。
末了,她接受蘭馨等幾名大學生的采訪。
蘭馨邊聽邊紀錄,一邊問:"招弟把現代舞融進古典戲劇里,實在令人驚艷。這一點,我在報紙上,一定要提出來。"
招弟微微一笑:
"現代藝術與古典戲劇,都各有許多美好的部分。適當的把新舊融合在一起,不但能夠適存于現代社會,也能維護并且發揚良好的舊傳統。這是我們這一代人,應該努力去做的事。"
杜恩惠找機會插嘴:"同學,剛剛說好的,只接受十分鐘的采訪。招弟已經很累了。"
蘭馨聽了,不敢再多問。
幾名大專生,都是真心愛護招弟,紛紛向招弟道再見,要招弟早點回去休息,很快便離開了。
就在薛、杜準備離開二廳的時候,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朝招弟看了看。
他身后的女子,一直想拉他走:"回去啦!你不要這樣啦?。?/p>
招弟認出女子是戲迷,問:"小劉?怎么回事?這位先生是?"
小劉從丈夫身旁擠進來,一臉抱歉:"這是我先生。我們沒什么事。你早點休息。"說著就要將丈夫拉走:"快走啦!人家招弟忙了一整天,已經很累了。"
男人解開妻子的手,走進來,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看著招弟,卻不說話。
杜恩惠很緊張,卻不知如何是好:"小劉,你先生怎么了?"
招弟見對方欲言又止:"請問先生貴姓?"
"我姓劉。"
"劉先生是不是有話要說?"她見小劉在一旁,死命拉著丈夫:"小劉,你不要拉了。劉先生,您請說。"
劉先生這才勉強開了口:
"我太太常常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平常上班日,我白天不在家就算了。今天周末,我上半天班,中午下班回家,屋里一個人都沒有。我從中午一點,一直等到晚上六點。"
"我猜,她可能又跑來看戲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家戲院,就一家一家的問。這附近有三家演歌仔戲的。我知道,她喜歡一個叫薛招弟的小生,就在戲院門口等。一直等到十點多,這才看到人。"
杜恩惠關心招弟的身體狀況,心想:"這關招弟什么事?是要講多久?"
劉先生越說越生氣:"如果不是你們在場,我們夫妻現在,可能又要吵架了。我們經常吵架。"
招弟問:"為什么吵?"
"我也不怕你笑。為了你的事,我們夫妻吵到快離婚了。"
"劉先生,離婚這句話,不要輕易說出口啊。"
男人望著妻子,語帶委屈:"是她先說的。她說,她有招弟就好了。如果不是我忍著,我自己想辦法去理解她。我們真的要離婚了。"
招弟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夫妻吵架的原因,一臉尷尬的聽著劉先生訴苦。
劉先生望著妻子:"有招弟就好?你一片真心,人家招弟就要你嗎?"
他告訴招弟:
"她說,周六想來看戲,我就提早一天跟我爸媽說好,請他們幫忙帶孩子。她說,想送招弟金戒指,金鍊子,我就陪她去銀樓買。她說,想存錢給招弟做金牌,我們一星期吃三天泡面。"
"我跟她說,招弟根本不缺這塊金牌。她就不肯放過我,一直跟我吵,跟我鬧,一定要我去銀樓打一塊金牌。是那種很大塊,可以砸死人的大金牌。"
招弟聽了,為劉先生抱屈,帶著些許不贊同的眼神和語氣:"小劉......"
劉先生說:"就為了你的事,一直吵架。"
招弟已經聽出事情的大概,說道:"劉先生真的是委屈了。"
"是很委屈啊。"難得有人替自己抱屈,劉先生對招弟升起好感。
招弟的態度,相當誠懇:
"是我的錯。戲迷來看戲,對我是一種肯定,我是非常歡迎的。我也沒想到去問,是不是有先把家務事,或是把工作先處理好?因為這屬于個人隱私。同樣的,戲迷送禮物給我,我也不方便去問明白,這禮物是怎么來的?"
小劉見偶像為自己的事,向丈夫道歉,難過的哭了。
招弟問:"小劉,你怎么哭了?"
小劉揉著眼睛:"我害怕,招弟以后不理我。"
劉先生無奈的搖搖頭,對招弟說:"聽到沒?她只在乎你。"
招弟問小劉:"你跟你先生都姓劉嗎?"
"我姓謝。"
招弟望著劉先生:"聽到沒?她把劉這個字,冠在自己名字前面。我們都叫她小劉,也以為她姓劉??墒俏倚昭Π #?/p>
劉先生笑了,很快又忍住,怒氣也消了一半。
招弟安慰小劉:
"你放心,我不會不理你。你先生真的很愛你,有他的包容跟愛,你才能跟著我們劇團,全臺灣到處跑。這樣的丈夫,真是非常難得。你要謝謝他。"說著將小劉推到丈夫面前。
小劉望著丈夫,想道謝,卻開不了口。
劉先生也有許多話,想對妻子說。
夫妻倆都在對方的眼里,看見了愛、感謝和諒解。
兩人都紅了眼眶。
小劉又開始哭了。
劉先生于是上前擁抱妻子。
身邊人都能感覺到這當中的溫馨和美好。
招弟說:"明明很相愛嘛!一點小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
小劉輕輕掙脫了丈夫的懷抱,害羞的拉著丈夫的手。
夫妻倆都笑了。
小劉擦掉涕淚,對招弟說:"他真的對我很好。"
招弟接口:"對嘛,你就是知道他真心對你好,知道他愛你。所以才一直要求?"
小劉微笑著:"對。我很感激他。"說著躲在丈夫的背后擦眼淚。
招弟問:"那你為什么還哭?"
小劉抹去眼淚:"覺得很幸福。"
招弟和杜恩惠,都忍不住唉呦叫了一聲,前者是看人家很幸福,在一旁湊熱鬧的聲音,后者是真心羨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