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模糊了視線,招弟依稀見到愛人微笑的臉。
她暗想:"情深似海。沁越,你這份情,我該如何......"
男人深刻的感情強度,再次震撼了她!
他為她付出的努力,令她感動與心疼,無奈已是天人永隔。
杜恩惠滿肚子疑惑,轉頭瞥見招弟臉上閃著淚光,登時猜到七八分,心想:"難道是孫沁越......"
她不敢多嘴,只是安靜的陪在一旁。
原來孫沁越深怕給招弟惹來麻煩,雖然時常對莊麗心談起招弟,卻從不涉及她的名字和職業。
孫家兩老從不主動提起有關招弟的事,對于莊麗心的詢問,也總是用[那女的]來代替招弟的名字。
莊麗心厭惡那盤據孫沁越心頭多年的女人,也不愿細究。
于是,[她]成了孫沁越口中的人間至美,孫家兩老口中的掃把星以及她和孫沁越姻緣路上的魔障。
莊麗心拉著招弟的手,對著大海,說一陣便哭一陣,從和心上人初次見面說起,一路說到他離世,盡說些后悔的話,即使招弟在一旁不言不語也無所謂。
很多心事,她無法對親友訴說,此刻全倒給招弟,只道招弟因為心善,所以愿意傾聽。
直到四周民房與街道全都點上夜燈,招弟才起身與她告別。
此時莊麗心的心情也已經平復。
她問招弟:"我很喜歡你,能交個朋友嗎?"
不到兩小時的互動,而且幾乎是莊麗心單方面的輸出,招弟也沒有談到自己的背景,但她的寧靜安詳,卻讓莊麗心深感彼此有著深摯的默契。
她非常感謝這個萍水相逢,人美心善的女孩愿意陪伴她。
這時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微微一聳肩:"跟你哭訴了老半天,都忘了自我介紹。"
她甩了甩頭,一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邊說:
"這是我在臺北跟紐約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但是我下個月就要回紐約了,不過你隨時都可以找我。我有空就會跟你聯絡。"
招弟心想:"這女孩個性挺可愛。"
還沒開口,杜恩惠搶上前,一邊也從包里拿出一張紙,寫下自己的姓名,說:"我們準備搬家。所以地址還不確定。將來如果有機會的話再連絡。"
杜恩惠一邊接過莊麗心寫好的通訊字條,一邊交上自己的。
在外,她不愿讓招弟隨意曝光身分,總是這么做,意在保護招弟。
莊麗心問:"你們是?"
"姐妹。"
莊麗心回家后,跟父母大吵:"你們之前一直不讓我去,明天都要出殯了,還在阻擋!我們差點成了夫妻,為什么我不能去幫忙?"說著氣呼呼的脹紅了臉。
父親看著這個不懂事的女兒直搖頭:"胡說!八字還沒一撇!非親非故,你用什么身分去幫忙?"
"他爸媽早就把我當兒媳看待,對我那么好。我也都直接對他們喊爸媽了。"
"你這孩子,真是亂來!那個沒有祭告祖先,不算數?。?/p>
"因為是晚輩過世,所有喪葬,孫家長輩都不能參加。我去幫孫沁菲,難道不應該嗎?"
母親柔聲安慰:
"孩子,你乖乖聽話,可別瞞著我們去當孫家的未亡人。你這是給我們家觸霉頭,你以後還怎麼找對象?他們家族堂兄弟姊妹也不少,不會缺你一個就辦不成事。反倒你一去,還讓人留下話柄。別讓我跟你爸爸擔心。"
父親心想:"未亡人!我看,這丫頭被愛沖昏了頭,真的會這么干?。?/p>
他擔心女兒一意孤行,于是下了決定:
"我看你還是早一點回學校去。"接著對妻子說:"你快點幫她準備。機票我來想辦法。"
他不顧女兒在一旁氣得跳腳,立即撥打電話:"老張,麗心要提早回學校。麻煩幫我訂最近的機票,要盡快,貴一點也沒關系......"
孫沁越出殯這天,招弟來到孫家附近等待。
她一看見孫家門口掛著白燈籠,淚水就沒有停過。
孫家依習俗在庭院搭起一個帳篷,布置成靈堂。
孫開勛涕淚縱橫,讓晚輩攙扶著來到棺木前,接過侄兒遞來的藤條,強忍悲痛,顫抖著手,敲了兒子棺木三下。
這看似輕輕的三下,卻是費了老先生的九牛二虎之力。
他哽咽著:"沁越啊,從你出生到現在,我從來都舍不得打你的啊......"
招弟望著孫家的方向,低聲說:"沁越,原諒我不能到靈堂來給你上香,只能在這里送你。"
杜恩惠同樣淚汪汪,拿出紙巾為自己,也為招弟擦淚:"招弟,你身體還沒好,不能太激動啊。"
招弟推開紙巾:
"我明知道他夾在父母跟我之間,左右為難。我嘴上輕輕松松的安慰他,一方面暗自得意,我搶走了勢利眼夫妻的獨生子:[怎樣?我很厲害吧?不愧是薛招弟啊,不用動手,就能讓看輕我的人,受到重擊。]但我卻從沒有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想過。當他的心被家人跟愛人撕成兩半時,那血淋淋的傷口該怎么撫平?"
她想象孫沁越出門被母親發現的情景,轉而向愛人道歉:
"沁越,姐姐都告訴我了。原來你不是不守信用,而是出門前被攔住了。你當時的精神遭受怎樣的折磨?我現在想來就心痛。你在長期抑郁下淋了那場雨病倒的時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但沒有陪在你身邊,還一直怨恨你,一心想報復。我真壞,我只想著我自己。"
"我演過那么多角色,加上我的成長經歷,我以為我能深刻體會世間所有的苦難。以前我總覺得你的苦根本不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我被你家人看輕的委屈?我太自以為是,我真自私。"
她情緒激動,萬分自責的捶打自己。
杜恩惠哭著拉住她的手:"招弟,別這樣。"
招弟在心里吶喊:"沁越,現在我才明白,一個人信心不夠,會做出多么愚蠢的行為!我確實差點被擊垮了。我一直以為我是不敗的呀。"
嗩吶鼓吹聲響將她喚回現實,孫沁越的棺木讓親友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