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招弟的一番話,何瓊月想通一些事,懊悔自己一時腦殘,滿臉涕淚,誠懇的說:"我錯了。二太太你原諒我。"
接著轉頭對杜恩惠說:"阿惠,對不起。"
杜恩惠心里還生著氣,但是看何瓊月哭得傷心,卻又心生同情,于是靜靜看著她,不說一句話。
近來她讀了招弟給她的書,又因陳美好在眾人面前取笑她,做事不動腦,時常說錯話。
她私下反省后,除了在招弟面前,仍是想什么說什么之外,在其他人面前,已經開始忍耐著少說話了。
招弟心想:
"柏榮的狀況已經和緩。現在掀開這件事,陳美好只會把責任推干凈。到時候,阿月就只是替罪羊。不如先留著,一邊收買人心,一邊看陳美好還能出什么招。"
她告訴何瓊月:"我相信你是真心懺悔,也是有良知的人。只要你還我們清白,看在你對阿香忠心、對阿嬤孝順的份上,我愿意原諒你。"
"謝謝二太太。"何瓊月一逕的磕頭致謝。
招弟扶她起來:"但是這件事,影響層面太大,是不能一筆勾銷的。"
何瓊月立即明白招弟的話中含意,望著招弟:"阿月沒有讀過多少書,拜托二太太教我。"
招弟心想:"真是個機靈的人,可惜以目前的狀況,這人卻不能留在身邊幫我。"
她問何瓊月:"必要時,你愿不愿意陪我上法院當證人?只是這么一來,你可能躲不掉法律懲處。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請律師。大概就是罰錢,還有名譽受損。"
何瓊月并不害怕接受懲罰:"我傷害柏榮,原本就該死。所有處罰都是我該受的。只希望我阿嬤......"
想到撫養自己長大的唯一親人,她張著懇求的雙眼,望著招弟:"她年紀大了,又生病……"
招弟也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這個你放心。"
何瓊月感激涕零:"謝謝二太太,以后我都聽你的。"
夜深。
街上,兩三家消夜專賣店生意興隆。
何瓊月步出醫院,走在人行道上,回想著招弟與自己的約定。
她感覺身后似乎有人,數次回頭張望,卻沒半個人影。
她拐進一條靜僻的小路。
這路段,左右兩旁都是住宅,家家戶戶早已關燈休息。
她感覺身后,好像有人靠近,一回頭......
深夜。
街上人車稀少。
一部小客車熄火停在小巷里。
一輛腳踏車慢慢靠近小客車,是馬火旺。
他將腳踏車停靠路邊,左右張望,確定沒人,立即鉆進小客車副駕駛座,神色緊張,望著車外四周,低聲說:"辦好了。"
陳美好的眼睛急劇的閃了閃,放在方向盤上的手一緊:"真的?"一邊望著四周,一邊心想:"你辦事有這么利落?也太順利了吧?"
她再問:"你確定嗎?"
馬火旺神色淡然:"現在應該還在停尸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確認一下?"
陳美好頓時感覺一股寒氣,直透臟腑。
隔了一會兒,她動了動嘴角,才艱難的開口說:"不用。"
她定了定神,很快又恢復了平常那股子尖酸苛薄:
"別人拍電影都賺錢,看看你,卻是一身債務。這年頭,人人見到窮鬼,都是當瘟疫一樣,遠遠的避開。你想想,現在還有誰會記得你?"
說著將一大包鼓鼓的紙袋,塞進馬火旺的懷里:"也只有我,還真心拿你當朋友。我愿意跟你聯絡,那是你的福氣......"
馬火旺打開來看,是好幾疊紙鈔。
他啞著嗓子,低聲打斷陳美好的話:"你以后不要跟我聯絡,也不要再來找我。"
陳美好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她萬萬沒想到,會從馬火旺的嘴里聽到這種話,這比馬火旺把事情辦砸了,更令她不舒服。
緊接著,馬火旺從齒縫里冒出一個字:"干!"
他恨恨說道:"盡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年紀越大,膽子越小。"
這些話,到底指的是誰,他自己已經弄不清。
或許,他說的是自己?
他感覺自己的心,受傷很重,好空洞,好累,負擔好重。
陳美好聽在耳里,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
因為馬火旺做的壞事,大都與她有關。
不悅的神色,在她的臉上一閃而逝。
她控制好情緒,轉頭望了他一眼,發現他的嘴唇直打哆嗦,眼袋腫得象是泡過水,一張臉盡顯蒼老,神態煩躁不安。
她感到嫌惡,暗道:"沒用的家伙!"
回過頭來,望著前方的街燈,扶著方向盤,嘴角微揚,心想:"不要再聯絡?正合我意,還怕你這倒霉鬼糾纏咧。"嘴上說:"好。你保重。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跟幫忙。"
馬火旺不搭腔,半晌,一腳跨出車外,輕輕帶上車門,頭也不回的,騎上腳踏車離開。
陳美好看著馬火旺的背影很快的沒入黑暗里,想著他剛才說的話:"......停尸間......傷天害理......"頓時覺得四周陰森起來。
她依舊是冷靜沉著,沒有絲毫不安和害怕,一揚眉,暗道:
"阿月,你要認命。誰叫你出身低,誰叫你擋了我的路。要知道,這都是因為薛招弟。是她害你的。是薛招弟害死你的。"
董事長辦公室。
招弟交給萬泰安一份資料。
她自認在公司,自己與萬泰安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因此神情與態度,都比在家來得謹慎莊重。
"我依照時間順序,做成條列式。每一頁都有何瓊月的親筆簽名。"
萬泰安拉來一張椅子:"坐吧,這里沒別人。你不是有腰傷跟腳傷嗎?"
招弟微微一笑:"彎著腰說話,確實很累。"說著不客氣的坐在萬泰安身旁。
兩人看著同一份資料。
招弟因為需要解釋,所以與他靠得近。
女孩的一綹長發,幾次碰觸了萬泰安的耳朵和面頰,這不經意的搔癢,令他的心,輕輕一顫。
男人的心湖蕩起漣漪,由一個小圈,擴大,再擴大。
一層層,一圈圈,幾乎將整個湖面占滿。
萬泰安脫口問:"我在畫廊有個展,你愿意來看看嗎?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