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頭男顧經理接著上場說了一陣：
＂......我們超市的廣告招牌，建議改成藍色。根據統計，這顏色有鎮定人心的功能，顧客的心情鎮定下來后，迎面再看到成千上萬的商品，常常不知不覺就買了一堆需要的跟不需要的商品。＂
招弟舉手加入討論：
＂還有快到期的商品，也擺在結帳區旁邊的貨架上，再掛上［特價品］的招牌，來刺激消費。還有小孩子最愛的零嘴，也輪流挑幾樣，擺在柜臺旁邊。還有，應該請營銷部設計一系列的促銷，來爭取家庭主婦的多余預算，讓她們失去理性，瘋狂的買買買。＂
大家聽了都笑了。
但招弟卻是臉色沉重：
＂顧經理說的內容，有一部分跟剛剛的余課長重復了。像這種重要會議，各部門秘書，是不是可以事先溝通一下今天要報告的內容？還有，我剛剛說的那些，雖然大家覺得好笑，但那不該是在這種重要會議上提出來的。那是各部門開小組會議時說的話，我剛剛那是錯誤示范。＂
大家都靜默不語，有人覺得有理，有人覺得招弟太過嚴苛。
夕照透進窗里，隨著時間，轉移到招弟前方，閃得招弟瞇起眼睛，鍾有成立即指示秘書，上前闔起百葉窗。
招弟的語氣，一貫的維持溫和：
＂每一次重大會議的報告內容，都請簡短扼要。大家都忙，而且一般人能集中注意力的時間，只有十分鐘，甚至更短。如果每個人一上臺，都是一長串的演講詞，一場會議開下來，對在場各位，都是疲勞轟炸。這樣到底能接收多少信息？回去是不是又要重新研究一次，剛剛某某人在會議里說了什么？那開會還有什么意義？＂
她看了時鐘一眼，說：＂顧經理，請。麻煩注意時間。＂
墻上時鐘已過四點，會議仍在熱烈進行中......
這天，孫開勛在辦公桌前，急著撥打電話。
＂老許，幫個忙，再展延一季吧。你放心，這筆錢，我一定連本帶利還上。＂
電話那頭，傳來無奈的聲音：＂孫先生，銀行不是我一人說了算。再拖下去，我就要卷鋪蓋走路了。＂
孫開勛仍是不放棄：＂我跟你們銀行合作，超過三十年。你們……就眼睜睜看著我破產？＂
電話那頭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不好意思，我開會時間到了。＂
孫開勛聽見話筒里傳來嘟嘟聲，知道電話被無情的掛上了，虛脫似的癱軟在董事座椅上。
半晌，他提氣坐好，繼續翻著手上的小冊子，照上面的號碼，再撥出一通電話。
＂喂，是王公館嗎？麻煩請找王忠先生。＂
＂請問您是哪位？＂
＂我是孫開勛。＂
＂王先生出差了。＂
＂什么時候回來？＂
＂不清楚。昨天才出國。＂
孫開勛掛上電話，再翻開另一頁，手掌心流出來的汗水，將小冊子浸濕了大半。
他照著上面的號碼，撥出另一通電話。
話筒里傳來男子的聲音：＂喂？＂
孫開勛象是溺水者找到浮木，振作起精神，熱情高喊：＂奇哥，是我。孫開勛啊。＂
沒想到，對方連一聲回應也無，直接掛上電話。
孫開勛如墮藏冰地窖，聽筒傳來的嘟嘟聲，不絕于耳。
他腦筋空白的呆坐在董事座椅上。
良久，門外傳來敲門聲：
＂董事長。＂
＂進來。＂
秘書推開門，來到孫開勛面前，微微欠身：＂董事長，云慶公司的財務來找您。＂
孫開勛大驚失色，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我跟她有約嗎？＂
＂沒有。＂
＂那她來做什......她現在人在哪？＂
＂就在一樓門口，說今天非等到董事長不可。＂
＂告訴她，我剛剛出去了。＂
＂董事長，看來她今天有準備，要一直待在大廳不走了。＂
＂我出去好了。你帶她進來我辦公室。你就一直陪著她，直到她離開。＂
他神色慌張，邊說話邊抓起外套穿上：＂你先去大廳陪她說幾句話，幫我拖延一下時間，讓我有機會從后門出去，你再帶她從東門進來。＂
那秘書暗道：＂天哪！我待的是什么公司啊？應該快倒了吧？＂嘴上卻是恭敬應聲好。
孫開勛趁機溜出公司，像個游魂似的在街上閑晃，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叫喊聲：＂臭頭！是臭頭嗎？真的是臭頭啊？＂
孫開勛正茫然不知所措，差點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突然聽到兒時綽號，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心想：＂臭頭？臭頭叫誰？是在叫我嗎？臭頭是我？對，我小時候人稱［臭頭］。＂
這么一想，不由得氣血上涌，暗罵：＂哪個不長眼的，敢這么叫我！＂
這一氣，精神來了，頓時耳聰目明，看清前方來人，驚道：＂小趙？＂
＂是啊。臭頭啊，你真是得天獨厚，外型都沒怎么改變。不像我，衰老到讓你認不出來了吧？＂
孫開勛整了整領帶，語帶不悅：＂小時候的綽號就別叫了。叫我老孫，行不行？＂
他突然想起薛文華。
這個老朋友在世時，私底下，都是這樣叫自己的。
他猛得一甩頭，將薛文華的影像拋開，問起老同學：＂你......這幾年來......還行吧？＂
趙禮培呵呵笑：＂最近股市一直漲。我猜，你一定也趕上這一波了吧？＂
孫開勛靈機一動：＂看來，你是賺到了？＂
趙禮培一臉得意：＂那是當然。＂接著一愣，不可置信的提高語調：＂不會吧？你沒趕上啊？＂
孫開勛沒好氣的問：＂你買哪一支？＂
趙禮培看了看四周：
＂又不是菜籃族，人家說什么就去買。我們是high－class。說來話長啊。要不......我們到對面冰果室聊聊？＂
孫開勛看了手表一眼，心想：＂在外面走了一個多小時，歇歇腳也好。＂嘴上說：＂好哇，邊走邊說吧。＂
趙禮培知道又有聽眾了，還沒走到冰果室，就忍不住開講，滔滔不絕的為老朋友分析股市：
＂......只一個月就上漲一千點，有錢的就瘋狂買，沒錢的就去借錢來買。這種時候，隨便買都賺的。＂
兩人來到冰果室，各自點了杯飲料，接著聊。
孫開勛猶豫不決：＂可是，我對股市這塊完全不熟悉。你......你這些年，就光靠買賣股票來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