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蘭想了想:"可是,她上次也說過,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跟賢清不管是到公司,還是到她家,只要往門口一站,很快就會被趕走了吧?根本見不到她本人。"
父親說:"路是人走出來的。被趕走,過幾天再去。門房一直趕,你們就一直去。總會碰上薛招弟的。記得把孩子一起帶去。那薛招弟每年捐給慈善機構那么多錢,卻放任自己的姪子沒地方住,這說不過去嘛。"
他心想:"再不行,就找記者爆料。讓大家都知道,萬賜福做了這么丟臉的事。讓薛招弟不想管,也得管。"
當晚,萬賢清親自到岳父家里安慰妻子,再將岳父岳母接來家里商談。
陳美好暗想:"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怎么會嫁給這個男人?活到這把年紀,不但沒能享清福,還要面對接二連三的羞辱。我快瘋了!"
她窩在沙發一角,聽著親家公提出來的條件,不發一語。
萬賜福則躲在房里,不敢見客。
雖是夏天,他卻感覺好冷,蒙著棉被,瑟瑟發抖。
萬賢清完全站在妻子的一方,一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模樣和語氣:
"......爸實在太不應該了。看看他把阿蘭嚇成什么樣?我要和阿蘭搬出去。"
陳美好望著兒子,暗想:"這是我親生的?捧在手心養大的?"
夏蘭的爸爸接著問陳美好:"剛才我說的......親家母覺得怎樣?"
陳美好頭痛欲裂,只希望面前所有人,都能從眼前立刻消失,省得礙眼。
她灰頭土臉:"就這樣吧。"
親家公說:"賣掉房子的錢,要交給我女兒保管。我哪,再另外想辦法籌錢,讓他們盡快買棟房子。"
于是,萬賜福被迫以低于市值的價格,賤賣父親留下來的祖厝。
事后,他把自己關在屋里,再也不敢出門,也不照鏡子,不修邊幅,任由黑白灰交雜的胡須長了一臉,很快便瘦了一大圈,得了憂郁癥。
這天,陳美好從黃昏市場買菜回來。
她提著一袋食材,走在路上,一邊計算著菜錢:"下次應該再晚一點去,等賣菜的快收攤了,價錢一定更便宜。但是也不能太晚,晚了就賣光了。"
她打開大門,看見一屋子黑漆漆,心想:
"阿福出門了?終于肯走出去了?這樣也好。醫生建議他一定要出去走一走,憂郁癥狀才不會加重。到底是跑哪去啦?"
她原以為家里沒人,摸著墻壁打開燈,突然被眼前一尊靜止的人像,嚇了一大跳。
原來萬賜福象是失了魂似的,一聲不響,獨自坐在客廳,動也不動。
陳美好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我歹命。"嘴上說:"我買了你愛吃的甜餅。我去煮飯。"
她見昔日貪吃的丈夫仍是不為所動,暗想:"這樣下去不行了,要變神經病了。"
她坐到丈夫身旁,打開塑料袋,將甜餅放在丈夫的手上,溫聲說:"吃吧。"
萬賜福這才一口接一口,默默吃著。
陳美好跟著拿起一塊甜餅,靜靜的吃起來。
兩人的內心,各有各的苦惱和心酸。
杜恩惠在招弟面前,雙手將一份文件奉上,態度恭敬:
"這幾天的行程,先跟董事長對一下。明天早上有兩場會議,下午要到中部列席指導。本周五六日分別有三場演講,對方要求的主題沒有更動。"
招弟問:"香港跟澳門的考察呢?"
杜恩惠查看小筆記,往后翻了幾頁:"安排在下個月,已經跟那邊連系好了。"
她看著手上的行程表照念一遍,之后,一邊觀察招弟的神色,一邊小心翼翼的說:"孫開勛打了幾通電話,說想要來拜訪你。"
招弟正拿著湯匙攪拌咖啡,無意間聽到了這個消息,她的手,不自覺的暫停了一下。
鍾有成接口:
"八成是來討人情的。"說著放了一份文件在招弟桌上:"這是日上公司,最新的財報。"
招弟心想:"孫開勛的日上公司,終于!"
她放下小湯匙,接過來逐一閱讀,翻完了整份文件,這才說:
"我想趁這一波低價買股,再加碼爭取日上公司的債權銀行支持。阿惠,把這份財報加印幾份,發給各部門,讓大家準備一下。另外請財務部估算,收購日上優先股權的費用。這個禮拜三,我們開會討論。"
孫開勛駕駛著自家轎車,在停車格停好位置后,與妻子相繼下車。
兩人一抬頭,便望見不遠處,一棟壯偉的商業大樓。
這拔地數丈高的華廈,比四周其他樓層高了許多,頗具威震四方的氣勢。
這對白發老夫妻,手牽著手,慢慢的走向它,最后在大樓面前站定。
兩人齊齊抬頭仰望,在心中贊賞大樓的氣派。
這對夫妻,天生喜愛仰望高不可攀的人、事、物。
孫開勛心想:"能在這種地方上班,多有面子。"
毛羨時想著:"建地這么廣闊,而且是精華地段!我要是有這么一棟大樓,光收租金,一輩子都吃不完了。"
兩人走進大樓,由行政人員帶領,往招弟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時不時便被眼前新潮時尚的裝潢所震攝。
大樓內部,多處懸掛萬泰安父子以及招弟的畫作,其上都裝置黃色燈投射。
讓人走在其中,猶如逛藝術畫廊一般。
夫妻倆多次四目相望,心想:"好氣派啊。"
孫開勛看見門上有[秘書室]字牌,心想:"等一下見到招弟,是要先套交情?還是直接開口?"
行政人員敲門后,帶領兩老進入,即刻離開。
杜恩惠將打字機上的稿紙抽出來收好,起身招呼。
毛羨時好奇的四下張望,很快便被秘書室內側,一道素雅的雕花木門所吸引。
她看見門上的浮印金字[董事長室],心里砰砰一跳。
杜恩惠神態客氣:"請問是孫先生賢伉儷嗎?"
孫開勛也是心情忐忑,不自覺的恭敬回應:"是。我是孫開勛。"說完自己也有些黯然。
從前,自己是坐在董事長室里的人,可如今......
杜恩惠心里痛恨這對夫妻,但是在招弟的要求下,也只好努力維持著基本禮貌:"您好,請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