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一回事呢?讓我們回到姒剛出發(fā)的時候。
作為一個黑戶,姒現(xiàn)在力量有限,并不打算太過張揚。
她憑借蟲族遠(yuǎn)超人類的靈敏和隱蔽偽裝能力潛入地下城的平民區(qū)。
這里魚龍混雜,又沒有真正混亂到不堪忍受,雖然依舊存在各種剝削,但秩序尚存,大部分家庭都有少數(shù)余糧。
——是非常合適的偷竊目標(biāo)。
姒也不想這樣,作為王女,在蟲族大陸姒最落魄的時候也有低級蟲族追隨伺候;更別說后來她成為了女王,那更是被億萬萬蟲族狂熱擁簇,蟲族以能服侍她為傲。
但蟲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拋棄形象包袱,姒躲進一家選中的人家里,小偷小摸的羞恥讓她沉寂已久的人性久違的活躍起來。
姒:喂!并不想要這種人性啊!
看得出這家人雖然并不富裕,卻很有生活的智慧,廚房打理的干干凈凈,物品的擺放井井有條,狹窄的空間內(nèi)充滿生活的氣息,未經(jīng)處理的食材被清洗干凈妥當(dāng)?shù)乇4嬖跈还窭铮妥郎箱佒∷榛ǖ淖啦迹啦忌喜A坷锛倩ɡ_紛美麗。
姒的視線隨意掃過這些,漫不經(jīng)心地想:做這假花的人手挺巧啊……
說實話,來之前姒并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吃星際人類的食物,先不說時代變遷下食物的種類異變,星際人和地球人的區(qū)別,她現(xiàn)在甚至都不是人了啊!哪怕在蟲族中,女王的腸胃也是最矜貴嬌氣的。
姒的一雙綠瞳一眨不眨地盯著櫥柜里的食材,看起來好像很眼熟,似乎和地球的品種是一樣的東西,要不要嘗嘗看?
她謹(jǐn)慎地拿起一片紫色的菜葉,小小咬上一口——
Yue……
姒罵罵咧咧地吐了。
紫甘藍怎么一股苦瓜味啊!這是哪個大聰明發(fā)明的?!
好在雖然難吃,應(yīng)該對蟲族來說沒有毒。
這和姒的預(yù)測差不多,蟲族大都是雜食類,食譜廣泛到能啃礦石。除了女王和王女肉體會稍微嬌弱一些,但那也是對于蟲族來說,如果和人類相比,哪怕是她的肉體也要比純?nèi)祟悘娚显S多。
就在這時,有人走了過來,姒立刻在角落藏了起來。
“媽媽你坐下休息吧,我來做飯。”
“不用擔(dān)心,我感覺自己好多了,你姐姐為了給我治病在外面掙錢太辛苦了,她就愛吃我做的菜,讓我來吧,也不費什么事。”
“姐姐她昨天為了保護我和錢強他們起了沖突,我也想為姐姐做些什么,媽媽我給你打下手吧!”
一個少年扶著臉帶病態(tài)的婦女漫步走進餐廳,為她拉開椅子。
“媽媽你先坐下歇息,我把菜切好了你直接炒就行。”說著,他給母親倒一杯水。
婦女看著他,滿眼慈愛:“咱們小竊真懂事!是個好孩子!”
少年低下頭,微微羞窘:“姐姐也是好孩子!”
婦人笑得開心,咳嗽兩聲,同樣夸到:“小星當(dāng)然也是好孩子!你們都是媽媽的寶貝!”
母子之間溫情脈脈。
躲在角落的姒也逐漸放松下來,她有很久沒有聽到這么溫暖的對話了。
蟲族大陸沒有溫情,只有支配與被支配,征服與被征服,文明建立于原始之上,秩序與階級同樣穩(wěn)固,獸性與本能是社會的主調(diào)。
為了生存下去,姒或主動或被動地融入蟲族集體意識,人性在這個過程中逐漸麻木、遺忘。
直到現(xiàn)在,處在正常人類家庭的溫暖氛圍中,她的人性才真正開始復(fù)蘇。
如同在雪下被凍了一整個冬天,春日降臨,姒竟然有一種化凍一般的感動!
啊,我真的重回人間了!
這一刻,她才有了再次穿越回到人類社會的實感。
縱然饑餓難耐,姒也想再多忍受一會兒,讓這春天照耀她更久一點。
難以形容姒此刻復(fù)雜的情感,她從縫隙里看著光下的母子,心中升起淡淡的羨慕和思念:
這家人一定都很愛對方……
她十年前的家人呢?她最初生活的世界,現(xiàn)在又怎么樣了?
姒不知道。
……
場面一片和諧,但總有人不長眼色——
“咚!”
一聲巨響,保衛(wèi)家庭安全的金屬門報廢了。
“把這里給我圍起來,一只老鼠都不能放過!”
“是!”
腳步沉重,動作粗暴,瞎了一只眼的男人滿臉兇惡,大搖大擺走進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小屋。
窗外黑影撞撞,儼然是被包圍了。
獨眼男人啐了一口,罵道:“這么個鬼地方,真難找!”
小屋建立在貧民區(qū)的垃圾場邊緣,一般人都不會往這邊來,拼接的金屬板層疊錯落圍出四面的遮擋,屋頂用寬大的塑料殼子蓋上,做出廢棄的偽裝。
說是房子,其實從外表看和大型垃圾沒有區(qū)別,只是屋主愛潔,沒有污穢糊在上面罷了。
——這是一個人造的藏身所和安全屋。
所以姒在尋找的路途中一眼就相中了這個。
偏僻,人少,物資充足,再合適不過的捕獵地點。
但現(xiàn)在有人想和她爭搶這片狩獵地盤,哪怕獵物不同,姒也決不允許!
蟲族是一種很霸道的生物!
獨眼男人獰笑著走向屋里的一老一弱。
“那賤人把你們藏得挺好啊?日子過得挺舒服啊?”
少年想擋在母親前面,但為母則剛,婦女沉著一張臉,將少年拉到身后保護。
“你們想干什么?小星她……”
獨眼男人不耐煩地將他揮開,他是一名D級Alpha,性別分化后身體得到強化,隨便一揮都是普通Beta難以承受的力道。
“我可沒那個耐心聽你在這逼逼賴賴,尾長大人已經(jīng)等人很久了!”
婦女被重重砸在了窗戶上,玻璃的破碎聲清脆得令人心碎!
“媽媽——!”
少年哭著撲過去,想扶起母親,卻被獨眼男一把抓住。
男人擰了一把少年的臉蛋,邪笑著:“確實是個美人胚子,難怪尾長大人心癢難耐!”
少年眼含恐懼,色厲內(nèi)荏:“你不能這么做!尾長答應(yīng)我姐了!他說了會給我姐時間,我要告訴尾長!”
獨眼男嗤笑,拽起他,強硬地拉著他走。
“你告啊,去尾長床上和他告吧!”
“……小竊!”婦女被碎玻璃砸了一頭血,渾身都疼,她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還想去攔,少年在看到她后原本激烈的掙扎動作卻停下了。
“媽媽……”他哭得傷心極了,“對不起,都怪我……”
婦女好不容易站穩(wěn)了,面對自己的孩子,她從來不露出一絲負(fù)面情緒,這次卻實在忍不住了。
那雙紋有歲月痕跡的雙眼泛起粼粼波光,是淚花在閃爍。
她的手因緊緊攥著一片不規(guī)則玻璃而鮮血淋漓,卻溫柔地對孩子說:“怎么能怪你呢,媽媽不是教過你嗎?受害者是不能把壞人的過錯怪到自己身上的!”
“如果說拖累,媽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拖累,如果不是我,你姐姐早就能帶著你去地上上學(xué)了!”
說完,她踉蹌著向著獨眼男走來。
少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不是這樣的……不是……媽媽才不是累贅……”
這位母親疲憊的病容被極致的怒火點亮,她舉刀:“放開我的兒子!!!”
獨眼男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一腳踹了過去:“雕蟲小技!”
少年憤怒地大喊:“不許欺負(fù)我媽媽!”
他抱住獨眼男的腿,狠狠咬住男人的手!
“啊!賤人!放開!”獨眼男發(fā)出痛呼,下意識想扇他巴掌,卻因為忌憚尾長,巴掌最后還是沒敢落下。
少年閉眼咬牙:“不放!”
少年的母親就在這時把玻璃刀刺入獨眼男的后背。
獨眼男頓時暴怒,肩膀一撞,婦女被狠狠撞倒在地,獨眼男拔出插進身體的玻璃刀,冷冷對少年說:“好啊,不放開是吧,那就好好看著我是怎么弄死你媽的!”
他就拿著這把玻璃刀向著少年的母親惡意滿滿地?fù)]下——
“不——!”
少年驚恐極了,想拖住對方,卻不敵Alpha的力量,被拖著往前走。
眼見玻璃邊緣染血的刀鋒離母親越來越近,少年目眥欲裂。
就在這時,一條銀灰色的蝎尾悄無聲息地來到獨眼男的后頸。
脖頸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再進化也抹不掉這個弱點,姒尤其喜歡攻擊這個部位。
她的毒液是很珍貴的,像獨眼男這種垃圾還不配她使用毒液。
少年發(fā)現(xiàn)獨眼男忽然不動了,淚眼婆娑地抬頭,便看到泛著金屬光澤的蝎尾緊緊勒在獨眼男的脖子上,像一條扼住命運的枷鎖。
獨眼男因窒息缺氧臉漲紅得得發(fā)紫,但無論他怎么去掰扯,也撼動不了蝎尾分毫——就像他對少年做的那樣。
不一會兒,獨眼男就口吐白沫,身體軟軟倒了下去,露出后面銀灰發(fā)的奇怪女性。
少年看著姒,一眨不眨。
蝎尾靈活地摔動,咔嚓一聲,擰斷敵人的脖子,然后向上一甩,尸體便砸破屋頂飛了出去,引起屋外一陣騷動。
那冰冷又危險的附肢實在不是人類該有的東西,銀灰色的蝎尾末端,一點紫韻妖異得灼目,但少年卻覺得再配她的女神不過了!
是的,女神,女武神!
他曾在無人清醒的深夜無數(shù)次祈禱神明的垂憐,也曾在危機中于心底無聲的吶喊,如今,他終于見到了神明的降臨!
祂有著神秘的銀灰色長發(fā),用于懲戒邪惡的蝎尾,一雙慈悲的綠眸,和沒有缺點的面孔!
神明來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