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也有可能是她看漏了。

但是林予笙記得很清楚，她再頑劣，再愚蠢，再受人嫌棄。

她的母親還一直不離不棄的護著她，愛著她。

一次一次為她折腰，為她擺平禍事。

最后郁郁而終。

而她死后，林予笙也迎來了自己的結局，領了盒飯下場了。

林予笙被夫人牽著去了松鶴堂。

松鶴堂的老太君已經在上座等著了。

她滿頭銀絲，面容慈祥又不失嚴肅。

她身旁站著一個穿著鵝黃小襖的明麗少女。

那少女眉如遠山黛，目似含春池，瓷白的小臉在領口兔毛的映襯下顯得越發吹彈可破。

溫柔，大方，美麗，聰慧，集于她一身。

陸錦棠。

林予笙看一眼就知道，她身上的光芒太盛，就是女主陸錦棠無疑。

侯夫人看了一眼林予笙，放開了她的手，俯身給老太君行了禮，退居一旁。

林予笙站在中間，她不知道該如何行禮，剛剛侯夫人行禮行的太快，衣服累贅她也看不真切。

她呆呆地站著，不知該如何動作。

眾人看她的眼神越發輕蔑。

清瘦的少女皮膚粗糙，膚色較黑，她眉目清秀，買來的衣服雖然華麗但穿在她身上到底有些不倫不類，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再加上她骨架纖細，身材瘦弱，這種違和感越發強烈。

被各種毫不掩飾的輕蔑目光注視著，廳堂中又安靜地落針可聞。

林予笙心中涌起一股煩躁。

“見了祖母，連行禮都不會嗎？”老太君開口道，聲音威嚴中帶了一絲微怒。

林予笙知道，她是在給她下馬威。

在小說里，老太君是一個疼愛女主，處處為女主著想的慈愛祖母形象。

但對于林予笙來說，卻有些嚴苛了。

接下來就輪到陸錦棠知禮懂事地站出來，一邊勸慰老太君，一邊又貶林予笙來自鄉野，無人教養。

書里的林予笙又惶恐又生氣，她年紀不大，又經歷了那么多，早在村里養出了一身潑辣性子。

聽了這些明褒暗貶的話，她說不出口，只能惱羞成怒地罵陸錦棠來維護自己。

“祖母莫怪。”陸錦棠開口，聲音婉轉清麗，“妹妹離開侯府多年，又身處鄉野無人管教，以后在侯府好生教導自然會懂事。”

老太君這才軟和了態度，道“阿笙，回了侯府，以后就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要好好學規矩。錦棠名滿京城，當為你們姐妹的榜樣。”

眾人紛紛附和。

林予笙卻上前一步，朗聲道“祖母教訓的是，只是不知這位錦棠小姐是哪位表姐？”

老太君神色一怔，陸錦棠也面色一僵。

侯夫人走出來道“只顧著讓你拜見祖母了，忘記介紹諸位姐妹了，阿笙，來。”

“你大哥二哥在國子監，三哥去了書院。等他們下了學自然能見。這是大伯膝下次子，四哥陸承孝。”

林予笙乖巧道“四哥哥好。”

侯夫人眼中劃過一抹欣慰。

“你大姐已然出嫁，今日也不在家。這是你大伯膝下二姐陸婉寧，三姐四姐陸清妤，陸清瑤。”

二小姐看起來大她們一些，而三小姐四小姐則是一對雙生子。

一個看起來頗為溫柔，臉帶溫和笑容。另一個則俏臉寒霜，對林予笙的問好只是淡淡點頭。

終于來到林予笙最期待的環節，侯夫人走到陸錦棠面前，臉色頗有些尷尬“這是你五姐，陸錦棠。”

林予笙乖巧點頭“問五姐姐安。”然后又看向侯夫人道“母親，您忘記說了，五姐姐是大伯膝下，還是二伯膝下啊。”

老太君的臉色已經黑了，陸錦棠臉上得體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

侯夫人面對林予笙，為難道“這，這是你父親膝下。”

侯夫人斟酌了一下用詞。

“阿笙，入了侯府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錦棠以后就是你的親姐姐。”

“母親。”林予笙臉上有些落寞“原來您膝下不止我一個女兒嗎？”

侯夫人生怕刺痛了女兒的心，忙握住她的手解釋道“不是的，笙兒，娘——”

“蘭若！”老太君打斷了侯夫人的話，“這話有什么不對嗎？不是一早就說好了嗎？難道笙兒回來了，棠兒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嗎？”

蘭若是侯夫人的閨名，她本名東方蘭若。

東方蘭若又看向美目含淚的陸錦棠，臉上寫滿了為難。

一個是她懷胎十月，生離十三年的親生骨肉。

一個是她親手養育，相伴十三年的女兒。

手心手背都是肉，無論讓她傷害哪一個，她都不愿意。

老太君牽起了陸錦棠的手，冷聲道“別人不要你，祖母要你。走，扶祖母回去休息。”

陸錦棠滿眼委屈痛心地看了一眼東方氏，乖巧地攙扶著老太君離開了席位。

東方氏手里還拉著林予笙，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隨著陸錦棠的背影。

林予笙不吵不鬧，站在原地等著她回眸。

書中的東方氏一開始就是在兩個女兒之間搖擺不定，“林予笙”對她失望，越發嫉恨陸錦棠，而她越是上躥下跳，陸錦棠就越發善解人意。

兩相對比，此消彼長。

“林予笙”輕而易舉地被陸錦棠拿捏，成了她的墊腳石。

但是現在的林予笙不同，她有的是耐心。

老太君走了，該散的也就散了。

東方氏收回目光，強顏歡笑道“走，笙兒，看看母親為你準備的房間。”

秋水居，是東方氏給林予笙安排的住處。

這院子不算大，但十分風致。

“這是離娘最近的一處院子。”東方氏柔聲說著，眼圈又紅了“你離開娘這么久，娘想離你近一些，讓你多陪陪娘。”

東方氏領她走進屋里，一抬手，早有準備的侍女們便打開了檀木雕花的衣柜。

“娘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樣的，便把京城時興的都給你準備上了。”

又有侍女端上妝奩，里面各色金釵玉簪，花鈿寶珠，琳瑯滿目。

隨意一件，都能讓石頭村吃上一年。

“多謝母親。”林予笙看向東方氏，親昵的挽住她的手，像個真正在對母親撒嬌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