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我剛走進教室，郝文卓就建議我再把稿子改一下。我煩他煩得要死，昨天如果不是他非說老熊在和老楊約會，我哪會氣得把要找老徐對口信的事給忘了呢？導致我和他們分開后，直接就回了家，蠢得也不記得先發個信息給老徐。然后進門就被一直等著我的唐太后堵住了。我當然不敢讓她知道我沒有去找老徐，就只好扯謊說老徐要先和她媽媽說一下才能決定。我本來是打算，反正星期一就可以和老徐見面了，到時候和她通通氣就可以瞞天過海。

我哪知道唐太后性子那么急呢，更不知道唐太后的社交能力那么強，她竟然有徐媽媽的電話，真是失算。她聽到我說，等老徐和她媽媽說一下才決定，立馬就坐不住了。我看到她掏出手機打電話，就知道要壞事，才匆匆忙忙給老徐發信息。時間緊急，又擔心被唐太后發現，容不得我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只讓她如果徐媽媽問她什么，她就說知道。結果唐太后也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喊徐媽媽去輔導中心報名，還說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徐媽媽連是什么村都不知道，哪里還能顧得上沒有哪個店了。兩人雞同鴨講了好幾分鐘，終于把事情說清楚。老徐這個豬隊友，一心想著把“我知道”這幾個字講給她媽媽聽，什么都沒弄清楚就瞎講，最終自然被兩位道行高超的母親大人識破了。

唐太后一直揪著我撒謊偷溜出去，然后回來還撒謊這個事，反復套我話。我撒謊出去和回來撒謊圓場，不都是為了同一件事嗎？哪有她說得這么不堪？唐太后看怎么問我都不肯說，就開始猜。一猜就扔炸彈，問我是不是出去見哪個男生了？我如果不是怕她氣極了會發瘋，真想告訴她，我出去不但見了男生，還見了男老師呢。

晚上，唐太后和唐先生并排坐在沙發上，前面擺了張小板凳，讓我背著手坐著，聽他們講了近兩小時的廢話。原文我是背不出來了，總結成一句話就是：早戀百害無一利。也不知道他們從哪搜集到那么多早戀的例子，反正下場都慘兮兮的。我還不能申辯，一說我沒早戀，唐太后就瞪我。真是冤死了，氣得我躺床上好久都沒睡著，后來又一直做夢，亂七八糟的，早上起來頭昏腦脹。

江亞菲看我一臉怨氣，就說先把原稿交上去給王老師，看看她怎么說再作決定好了。反正我也沒心思改，就在上面加上我們仨人的名字，和江亞菲一起去了老師辦公室。王老師倒是挺看好，我趕緊請老師幫忙翻譯成英文。

我們趁這個時間段，決定把準備工作完善一下。首先自然是服裝了，白雪公主的衣服很好辦，一條公主裙就可以了。最難的是海綿寶寶的衣服，郝文卓又挑剔得要死，我們說了好多個款式，他都不滿意。張小麗讓他直接披一個麻袋算了，大不了再貼點海綿上去。郝文卓趴在桌上裝死，一句話都不肯說。

王老師做什么事都風風火火的，很快就把稿子翻譯好了，還幫忙打印了三份，讓我也跟著學習一下。我們在老師的指導下反復練習，效果還不錯。海綿寶寶的衣服還沒有確定下來，王老師說如果實在不行，就讓郝文卓穿禮服演好了。但我和江亞菲都覺得穿禮服演海綿寶寶找不到感覺，觀眾也難有代入感。王老師就讓我們自己再想想辦法。我和江亞菲準備去街上找找做衣服的店鋪，看看能不能找到相應的布料，直接做一件好了。

郝文卓踩著上課鈴聲進教室，嘴巴咧得老大。課間，他拿出一套藍黃相間的套裝，得意地告訴我們這是他爸爸買布，他媽媽親手幫他做好的演出服。我終于松了口氣，這幾天為了考慮這件事，死了我無數腦細胞。

當江亞菲和郝文卓都能脫稿演出的時候，王老師又跟學校借來拍攝工具，幫忙把小品劇拍成了視頻。這樣，由我編寫，由江亞菲和郝文卓出演的英文小品《你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終于出爐了。讓我們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小品還被教務處老師選中，在校園大屏幕上放映，而且還很受同學們的喜愛。

一時間，“你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嗎”成了校園內最火的話。領獎臺上，郝文卓和江亞菲用英文說著獲獎感言。本來我是拒絕上臺的，但他們不肯，堅持要拉我上領一起獎臺。一張獎狀印著我們三張笑臉，進入鏡頭里永久留存。頒獎典禮結束，安子卷著一本書，擠上來采訪郝文卓：“從討厭英語到出口成章，你經歷了什么，采取過什么辦法，究竟是什么改變了你？請你就這幾個問題，談談你的感悟，分享一下經驗。”

我們三個人相視一笑，齊聲回答：“秘密”。

每次回家等電梯，都是一件特別考驗我耐心的事情。就如此刻，我斜靠在墻上，書包在我的身體和墻壁之間，被擠得變了形狀，但我完全沒有解救它的心力。我看著停在二十五樓的電梯發呆，腦海里出現的是家里的餐桌。或許這個時候已經擺滿了各種我愛吃的美食。這樣一想，我頓時就好餓，越發覺得電梯運行的速度太慢了。

有兩個女孩追追打打地跑過來，她們太過喧嘩的說話聲，讓我剛閉上的眼睛又掀開了。我認識她們，是住在我家樓下的鄰居。只不過我們不在同一所學校，所以彼此并沒有打過招呼，也許她們并不認識我。

她們自顧談話，并沒有顧忌我在場，或許是她們并沒有注意到我，雖然我并不小個。高個子女孩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糟了，我的七巧板沒有帶回來。”

“老師今天才宣布的比賽，怎么也得有一個星期到半個月的創作時間，明天再畫也可以。”稍矮一些的女孩安慰她。

七巧板？那不是郝文卓最喜歡的嗎？如果他能參加比賽，那不也挺好的？說不定這個還能成為讓郝媽媽回家的加分項呢。這樣一想，我決定先問清楚：“是你們學校的比賽嗎？”

電梯正好下來了，我們走進去后，高個子女孩快人快語：“是區里的七巧板比賽。”

矮個子女孩補充：“先通過學校，優秀的作品才能去區里。”

我點點頭，在心里盤算起來。我們學校不知道有沒有七巧板社團，班上沒有同學報這個，平時也就沒留意。而郝文卓雖然偶爾會掏出七巧板玩一會，但也從來都沒有說過這些。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我并沒有跟往常那樣，像餓死鬼投胎似的撲向餐桌，而是先回房把這個消息通過微信告訴了郝文卓。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回復，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有看到信息還是不想參加。我一整個晚上都有些暴躁，第二天早早地就出發去學校了。

我看到郝文卓，立馬就告訴他區里最近在組織七巧板的比賽，問他有沒有興趣參加。郝文卓的眉頭皺成了疙瘩：“我雖然喜歡七巧板，但從來都沒有參加過這類比賽啊。”

江亞菲正好進來，一邊放下她那每天被塞得鼓鼓的書包，一邊說：“凡事都有第一次，你要勇于去嘗試，勇于嘗試就是突破自己的第一步，說不定很快就能發現自己的閃光點。”

郝文卓沒有接話，興致不是很高的樣子。

上課鈴響了，張老師走路帶風，一進來就宣布了七巧板比賽的消息。他說：“這個月是科技節，區里有一個青少年智力七巧板系列活動的比賽。七巧板是古代中國勞動人民的發明，歷史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世紀。有興趣的同學可以來找我報名，一個星期之后將作品交上來。我會挑選好的作品上交給學校專門負責這個項目的老師。需要用到的工具，可以到學生處問老師借，用完歸還就可以了。”

安子問：“不是快期末考試了嗎？考完就放假了，還要比賽？”

“期末考試之前，也就是一個星期后，選手把作品交上去，先學校選拔，再提交優秀作品去區里參賽。”

課后，我鼓勵郝文卓參賽，而且郝媽媽以前是學校七巧板社團的帶隊老師，那他的身上肯定有這方面的基因。之所以他沒有發現，就是因為以前沒有這樣的機會。郝文卓撇了下嘴，說我的話沒有一點根據。誰說父母擅長什么，孩子就一定也擅長了？你們以為七巧板比賽就是把七塊板子翻一翻就可以了呀，那是要畫圖的，復雜得很。

江亞菲告訴他，七巧板比賽沒有他想的那么難。她說她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去區里參加過智力七巧板（低段創意賽）的比賽。當時，老師就是給所有的參賽選手每人一張試卷。試卷上面有很多題，選手用七巧板去填充。上面有規定用幾副七巧板，不能多用也不能少用。有時還會要求不同顏色的七巧板拼圖……

我聽到江亞菲說的那些，暈頭轉向的，別說是幾副七巧板了，一副我都弄不明白。

江亞菲：“其實也不用那么擔心，我們可以參加團體比賽。”

“團體的要怎么去完成比賽。”我想，總不可能是幾個人圍著一張試卷去完成比賽吧？那樣的話，我一急起來，試卷都有可能被我扯破。

“團體就是我們自己畫圖，再由老師拍照上傳就可以了。”江亞菲成了專業人士。

我和郝文卓聽到她說得好像也挺容易。畫圖的話我有漫畫的底子，還優秀到可以讓老涂對號入座。想到老涂我又有些想笑，其實他還挺好的，以后能再見面，一定要把真相告訴他。

而郝文卓對七巧板有感情，不是都說只要融入了感情，就可以讓作品靈動起來嗎？大不了我們弄得比別人精致一點，如果人家用兩副七巧板，我們就用三副，人家用三副，我們就用四副，反正就是比別人多一副。多一副在我看來都多很多了，七塊板子呢，就不信贏不了。

結果江亞菲告訴我們，五副七巧板一次只能拼出一個圖案，而且拼出的副板圖案面積偏小，不好看。如果是八副七巧板，一次可以拼出不同的幾個圖案，而且拼出的副板圖案面積大，漂亮。所以八副七巧板更實用，當然，難度也大。

她看到我和郝文卓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很不厚道地笑了。她說：“只要是比賽，就有輸有贏，就像當時你們背著給我報一千米，結果不是也挺好的嗎？所以，我們要有信心，你們覺得難，那別人也不容易，都是站在同一條線上，比的就是誰更用心，誰更能堅持到底。”

當天下午，我們就去找張老師報名團體參賽。張老師就跟我們說，班上還沒有同學來報單人項目的，要不你們幾個干脆一起報了。我縮在江亞菲后面大氣不敢喘，恨不得在老師面前上演消失術。不知道是上頭給了張老師任務還是怎么了，反正張老師突然臉一皺，愁得不行的樣子。他說別人班一大半人都參加了，我們班就參加一個團體項目，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他在考慮要不要找老熊說一下，看能不能在班上弄個宣揚大會，把七巧板的精髓好好宣揚一下。我實在不明白，幾塊木板子有什么精髓可宣揚的？郝文卓卻問張老師：“哪個班一大半人都參加了？”

張老師雙手一抬，指出兩個方向：“還能是哪個班，就那個啊，你們隔壁的。”

我和江亞菲迅速對視了一眼，隔壁的？五班？老楊的班？郝文卓卻問徐子昂也參加了嗎？張老師一邊點頭，一邊問我們還要報幾個項目？話題是怎么偏到這里來的，我還沒捋清楚。而郝文卓也忘了自己本來不想參加的，被張老師忽悠了幾句后，他又報了個單人項目。張老師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讓我們好好準備作品，他幫我們寫報名表交上去。

我們去學生處找老師借來需要的工具，把課桌拼在一起，一人趴一個方向開始畫草稿圖。當江亞菲用七巧板畫出了一個圖形時，郝文卓就被激發出興趣了。我也覺得用七巧板繪畫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時間在我們的筆下悄悄流走，直到該回家時我們都還有些意猶未盡。

我們剛從教室出來，正好碰到張小麗和徐子昂。我問張小麗怎么不呆在自己教室，反而跑到五班去了？自從那天在咖啡館看到老熊和老楊，我就認定他居心叵測，連帶著看五班所有人都不順眼。

張小麗急吼吼的：“我本來早就要回去的，徐子昂一直拖著不肯走，非要做作業，現在才弄完。”

郝文卓以為張小麗說徐子昂做作業，也是跟我們一樣，是畫七巧板圖紙。他就問徐子昂參加了幾項比賽。徐子昂一直在整理他的書包，里面的書橫七豎八的，亂成一堆，扶正一本另一本就歪了。他聽了郝文卓的話，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回答得漫不經心的：“不就一場嗎？跟二中那一場。”

江亞菲聽出他們說岔了，就告訴徐子昂，郝文卓是問他參加了幾項七巧板的比賽。徐子昂一臉懵：“七巧板？我參加這個干嘛，我還要到二中打比賽呢。”

張老師好狡猾，郝文卓問他徐子昂有沒有參加七巧板比賽，他是點了頭的。雖然沒有直接說徐子昂參賽了，但點頭不就表示是參加了嗎？

郝文卓沒想張老師的行為是不是有欺騙性，他的注意力都在徐子昂說的打比賽上了。他問徐子昂：“你們去二中打比賽？我怎么不知道？”

校運會后，徐子昂就邀郝文卓加入了學校籃球隊，還承諾以后帶他出去打比賽。徐子昂眉頭一挑：“你會想知道嗎？我看你退出了校籃球隊群，我們幾個加了你好友的人給你發信息，才知道你已經把我們都刪了。”

徐子昂說完之后還瞪了郝文卓一眼，看來氣得不輕。他也不等郝文卓說話，喊張小麗回家，樣子兇巴巴的。張小麗揚手跟我們拜拜，還被徐子昂一巴掌拍下去了。

郝文卓總算明白，為什么這幾天徐子昂會那樣無視他，哪怕是面對面碰到，他都是視而不見。但他可以向任何人發誓，他沒有退出校籃球隊的群，更沒有刪除任何一個好友。

家長翻看孩子手機的事，或許每個同學都曾遇到過，但家長擅自刪除孩子手機里的通信記錄和好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我余光瞥見郝文卓眼角有晶亮液體滑出，和江亞菲對視一眼，我們都不知道能說什么話安撫他。我們一直走到校門口，雖然我和江亞菲一直找話題活躍氣氛，但郝文卓都沒有出聲。

我坐電梯時還在想，校運會上，郝文卓獲得的那些榮譽，郝爸爸當時不是挺開心的嗎？還以為他對體育會有所改觀，沒想到背后卻來了這樣一招。就算他一直不肯郝文卓做體育特長生，但也不能采取這樣的手段啊。郝文卓肯定難過死了。

我準備快點做完作業，擠出時間再畫幾幅七巧板圖，練得好一點，到時幫郝文卓分擔一下任務量。沒想到的是，我剛一進家門，就看到唐先生和唐太后都在客廳，另外還有一位二十來歲的陌生女子。唐太后看到我，馬上走過來牽著我往客廳走，一邊說：“趙老師，這就是我女兒，唐唐。”

又跟我介紹這位女子：“這是趙老師。”

那個陌生女子，也就是唐太后口中的趙老師，從沙發上起身，笑著對我說：“你就是唐唐吧？我叫趙小貝。”

我大概能猜到，這位趙小貝老師，或許就是唐太后給我請的補習老師。上次唐太后帶我去的那個輔導中心，因為后面徐媽媽向熟悉的家長打聽，都說那個中心的老師不負責任。他打最大的折扣，把孩子送去也是浪費時間，才成功讓唐太后打消了讓我去那補習的念頭。

但唐太后讓我補習的心是不可能輕易放下的，這些天一直在想著辦法呢。趙小貝倒是一點都不見外，拉著我的手就坐到了沙發上。她臉上堆滿笑容，很親切地問我學習累不累，和同學們相處得好不好。我覺得她其實并不想拉我的手，也不想問我這些白癡問題，但為了給家長留下好印象，為了得到這份工作，她又必須要這樣做。這就是人的無奈吧？每個人或許都曾想做一個真誠的人，但很多時候卻發現，真誠并不能助自己得到想要的？所以只能用虛偽武裝自己，直到連自己都忘記，曾經想要真誠的那個人是什么樣子。

我瞄了一眼擺在茶幾上的她的資料，大約近半尺高的厚度濃縮了她二十幾年的精華。唐太后開始介紹趙小貝：“趙老師可是重點師范大學的研究生，還是一位很有名氣的作家呢。她在很多雜志、報刊上發表過很多作品。”

唐太后笑得眼睛都只剩一條線，一個勁夸趙老師如何優秀，如何有責任心，在她的教導下，有多少同學摘掉了后進生的帽子。看她高興的樣子，好像摘掉了帽子的后進生里面也包括了我。

趙老師坐在沙發上欠了欠身：“我也只能算是文學愛好者而已。”

唐太后大手一揮，作家就是文學愛好者啊，不然也不可能會成為作家。唐太后說完就去看唐先生，唐先生又看我。我就不高興了，您看我有什么用，最后做決定的不還是您老婆嗎？唐太后又哪里是需要別人支持的人呢，不到十分鐘就把事情定下來了。

我對趙老師的輝煌成就不感興趣，我只知道，從此以后我自由的日子算是結束了。趙老師笑著對唐先生和唐太后說：“學校每天下午六點鐘放學吧？那我六點半過來，您看怎么樣？”

每天？這是個什么概念？我怎么感覺有股涼氣從腳板心直往四肢竄動？只見唐太后頻頻點頭：“那以后就辛苦趙老師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好吧，根本就沒有我這個當事人什么事。我成了一個小透明，而且還是一個沒有半點自由的小透明。

最讓我心寒的是，第二天，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老徐時，竟然換來她一連串的叫好聲，郁悶的我追著她繞著教室跑了三圈半。

郝文卓一直趴在座位上，也不擺弄他的七巧板了。老熊來上課的時候，他連書都沒有拿出來。老熊走下講臺，在他的桌子上敲了幾下，他才慢吞吞地從課桌洞里掏出書來。老熊看他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下課的時候，江亞菲拉著我去勸郝文卓。其實不用想都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跟郝爸爸吵架了，而且看他的樣子，八成還輸了。我們去勸又能說什么，我表達能力也就那樣，說不定一個不注意，就干出了火上澆油的事。

我只能站在旁邊不說話，聽江亞菲勸郝文卓：“你別看家長比我們大那么多，總是認為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米還要多，其實他們很多時候都很蠢的，總是會做出一些欲蓋彌彰的事情。可能當時自己都沒發現做過的事會造成什么后果，只是下意識的思維促使他這樣做了。”

如果不是郝文卓一臉的苦大仇深，我真是會笑場。江亞菲又說：“可是能怎么辦呢？吵，很難有結果；鬧，費心費力還費時間。而且，家長還會覺得我們不懂事，從而生出一些更加愚蠢的想法。我們自然不能給他這個機會，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交流，要和他談心，要把我們的想法告訴他。人，沒有讀人心的智慧和本事，如果你有心事不說，那永遠都只會是你的心事。說出來了，就變成大家的了，就有可能獲得理解和支持。”

郝文卓把臉藏在臂彎里，聲音悶悶的：“就算我說了，他也不會理解，更不會支持。”

江亞菲：“那只是你的以為，不能以此判斷別人會怎么做。”

江亞菲真的好厲害，這樣的話我是絕對想不出的。她鼓勵郝文卓先靜下心，找機會和家長談一下，讓他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要讓他們知道，他一直都有在努力。這并不是為談話增加底氣，只是讓他們明白，他一直在為自己越來越優秀而努力，讓他們相信他可以做得很好。郝文卓的心情終于慢慢好起來了，主動找我們討論七巧板。

當天快放學的時候，張老師跑到班上通知：“所有報名參加智力七巧板比賽的同學，放學后都去A棟三零二教室集合。到時會有專門負責這次比賽的老師，給你們講解比賽的方法和主題。我建議你們都帶上筆記本，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記錄下來。平時你們也要養成記筆記的好習慣，不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嗎？”

看張老師急吼吼的樣兒，我覺得這次比賽好似還挺受重視的。于是，在去集合前我幾次問郝文卓：“你帶筆記本了嗎？”

剛開始他還配合著回答：“帶了。”超過三次之后，就直接給我一個后腦勺。江亞菲笑得肚子疼：“你確實哆嗦了點，請原諒我說了真話。”

我這還不是為了團隊嗎？想著老師說話的速度，我肯定是記不全的，萬一江亞菲也有記漏的，不就可以拿郝文卓記的看一下？多一個人記總是好的呀，到時整合到一起，還用怕會有漏掉的事情么？

我們跑到A棟三零二教室時，里面已經坐了好幾十個人。江亞菲低聲說：“這么多人呀，好熱鬧。”

而我想的是，我們學校就有這么多人參加，看來競爭會很激烈。

一位戴著眼鏡的年輕女老師給我們上課，她首先利用課件給我們講解智力七巧板的組合與分解，接著又展示了由多幅七巧板組合而成的作品圖片。隨著課件的頁面不斷跳動，我越來越為七巧板拼合而成的圖片而驚嘆不已。

我正看得起勁的時候，老師卻開始發試卷了。看著從前面傳下來的試卷，我就有些頭疼，低聲嘀咕著：“真是在哪都離不開考試。”

旁邊有一位同學用看“劉姥姥”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咬著嘴巴回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不還是都得要考試？不成想卻換來他的冷哼，只聽他說：“什么時候門外漢竟然也能來參加比賽了？”

他說完之后還把身體扭過去，用背對著我。這下我就算把眼珠子瞪出來人家也看不到了。江亞菲把拿到手的試卷遞給我，我正想說話時，被講臺上的老師搶了選。她拍了拍手說道：“現在你們手上拿的是練習卷，請你們用七巧板按上面的要求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