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很安靜,房間里似乎只有禾聲翻身的聲音,撲撲簌簌,透著焦躁。她干脆小心坐起來,靠在枕頭上思考,思緒滿天飛,卻沒有一絲落入心間。
細微的推門聲吸引住她的目光,落入眼里的是個小男孩兒,三四歲,穿著黑色羽絨服。他手里握著一束洋桔梗,花朵是綠色的,柔軟舒展的花瓣上似乎還有些晶瑩閃爍的水珠。后面緊跟著的是鐘向簡,高大的男人望著她,聲音里帶著笑意。
孩子一步一步走近,她逐漸看清這孩子的模樣。興許又在幼年期,眼睛很圓,跟她小時候一樣。小小的身子,被一團黑色的柔軟羽絨包裹。望著她的時候,帶著怯意,眼里亮晶晶的,水潤一片。
他走到她床邊,將小手里的桔梗花遞給她。屬于孩子的奶音很軟,聽得她心都要化了。
“媽媽,桔梗花。”
那一刻,她很難描述心里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她低頭跟孩子說謝謝,沒有尷尬,也沒有慌亂,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小手,耐心地問:“是你挑的花嗎?”
“爸爸挑的花,我挑的顏色。”
他的眼睛仍舊帶著怯意,聲音卻欣喜起來,身子又靠近了她許多。
“聲聲,醫生說這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你想什么時候回家?”
屋里開著暖氣,鐘向簡邊脫羽絨服邊抬眼問她。
“今天下午吧,反正我覺得頭也不怎么疼了。”禾聲笑著回答,手卻不安分地捏小娃娃的手掌。她真心覺得這孩子乖,只睜著兩只水汪汪的眼睛,一聲不吭地伸出另外一只手讓她揉。
“好。”鐘向簡的聲音也透著笑。
外面的天氣很好,下過一場雪,太陽卻已經出來了。暖洋洋的陽光穿過玻璃,落在人的身上,像溫暖變成雪花,一點一點落在皮膚上。
叮~鈴~~~
禾聲的口袋震動起來,發覺是自己剛才才熟悉的電話,她下意識地就接來。
“聲聲,你身體好些了嗎?”
電話里傳來的男音對她有些熟悉,卻說不出是誰,她抬起頭向鐘向簡求助。
誰料男人只是挑著眉,站在原地,不帶一絲上前幫助的意思。她壓下心底的疑惑,謹慎地出聲:“先生,謝謝您的關懷,我已經好多了。”
那一邊的聲音停了一會,才接著說:“你的記憶,還好嗎?”
“嗯,還好,只是記不得了之前一些事。”
電話里的聲音帶著些許她聽不懂的感情:“好,你沒事就好。”然后,電話就被掛斷了。
未等她開口詢問鐘向簡,旁邊的孩子率先發出疑問:“媽媽,你怎么跟江叔叔聊這么短?”
她斟酌了下用詞,才開口問:“哪個江叔叔,剛才的那個人,小玨認識嗎?”
禾聲只顧著小孩子的反應,沒抬頭看到鐘向簡的反應。男人靠在墻壁上,挑著眉,指尖摩挲著無名指上的婚戒,一言不發。
“嗯,媽媽的好朋友,經常跟媽媽打電話。”
一句好朋友,讓她想要流冷汗,什么好朋友能用剛才那種情傷般的語氣跟她道別。
禾聲下意識地望向鐘向簡,只見這男人早就走過來,整理出她要換的衣服。高大的身子彎下來,漂亮修長的手指穿梭在繩結上,打開系帶,拿出衣服要給她換。
剛剛好,她的眼神撞入他望向她的目光里。他生的實在俊朗,劍眉星眸,眼神炙熱地盯著她。
“那個……”
“小玨,媽媽要換衣服,先去找鐘爺爺。”
鐘向簡下達命令后,小孩子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病房。
“我給你穿。”
男人拿來的衣物很全,只是讓禾聲很難為情。她來不及用手擋,便被他的大手扶起來,指尖靈活的解開醫院的病服上的紐扣。
“你是不是生氣了?”禾聲聲音都快了幾分。
鐘向簡手上的速度慢下來,低聲說:“想聽實話?”
“嗯。”
禾聲沒等來回答,就感覺到唇上傳來溫熱,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扣著她的頭,不允許她動半分,和她醒來之前的溫和體貼相差甚遠。她以為很不習慣,但卻只有熟悉和安心。
過了一會,他放開她,兩個人頭抵著頭,都沒有說話。
“你身上還有傷,我給你穿衣服。”
鐘向簡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禾聲心虛得很,只得乖乖任由他穿衣服。他扶著她的腰,從里到外,套上毛衣,長版的杏子色羽絨服,收腰的設計,上窄下寬,行動起來很方便。
“走吧。”
鐘向簡向她伸手,手心朝上。
禾聲點點頭,伸出手,被他緊緊握著。他的手掌干燥溫暖,像她小時候晚上睡覺抱著的那只玩具熊,很讓人安心。
附近教堂的時鐘響起來,回響在空中,余音順著窗戶縫隙進來,很小,被太陽照著,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