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潔白整潔,空氣里彌漫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雨點淅淅瀝瀝地落在窗上,劃出道道水痕,使整塊玻璃看起來支離破碎。
床頭桌上,龍泉青瓷瓶晶瑩典雅,淡粉色的康乃馨在瓷瓶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香味。
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眼球似乎在眼皮下滑來滑去。
大約過了一個鐘頭,她終于睜開了眼睛,長條的日光燈在她幽黑的眼里散發著微暖的光。
“姑姑……你的眼睛怎么紅了?”她小聲問道。
“太困了唄,你怎么樣啊?”我作出打哈欠的動作。
“感覺周圍在晃……沒力氣……好尷尬啊……當著一堆人的面倒了……”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聲音越來越小。
“唉,誰沒暈過啊?也許我不應該讓那么多人進來的……”
“我先出去一下,你休息一會兒。”我說完就來到了醫院外。
我掏出手機,撥下電話號碼。
“你什么時候回來看你女兒?”我發出質問。
電話里只隱約傳來小孩的歡笑聲。
“她媽生她時難產來不了,可你還活著呀!”我怒吼道。
“我說過好幾遍了,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我老婆裝成她媽哄她還不夠啊!”
“你……”
“別想騙我扶養費,我給過你了!”電話的另一頭音量有所提高。
“你昨天已經跟我說過了,暈倒有什么了不起的呀!別想拿這件事說我!”
“而且……她肯定恨我啊!”電話里突然爆發了男人的哭聲,“是我……我把她逼成這樣的……”他繼續抽泣。
“呵!”我冷笑了一聲,“你送她的破娃娃她到現在還留著!算了,你不去也罷!”
我掛掉了電話。
也許,他不來,才是好的。
雨停了,裝著陽光的雨水從葉端失足跌入骯臟的水坑,掀起層層波紋,化作一圈圈唱片,將那“滴滴答答”的愁音擴放到整個世界的耳里。
我坐在長椅上,失聲痛哭,但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似是眼淚存太久了,想把它們釋放出來。
微風,輕輕拂過我的劉海,帶來泥土濕潤的氣息。
待我睜開模糊的雙眼,天好像黑了下來,黑得很蹊蹺。
我往回走,病房里,她依舊躺在床上,沒有血色的唇間夾著一絲微笑。
記得小時候,她摔倒了會笑,用刀不停劃傷自己的手指時,她也會笑。可當她看見別人放風箏,放鞭炮時,她卻陰沉著臉,露出成人才會有的凄苦表情。
很多時候,她睡覺根本不會笑。
我知道,她的夢里不會有好東西。因為她是被世人排擠的正常人。
好好睡吧,不被世俗認可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