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8點整，《戲子》的首映禮開場，場內烏壓壓坐滿了人，主持人簡單介紹流程后，便開始正是進入試映環節。

《戲子》這部戲，劇如其名，講的是戲中戲，碟中諜的故事，劇情精彩，反轉合理，的確是一部不錯的電影。

2個小時35分鐘的電影很快結束，大家紛紛感慨結束得猝不及防。陳末淚如雨下，止不住地流，“我崽太慘了太慘了……”

晏玥：……

雖然她也覺得顧天祈飾演的角色蕭白最后被抹脖子，但善惡終有報，非常和諧，適合國慶上映。

不過陳末顯然不這么想，“什么善惡終有報，我崽都這么慘了，還不能有一個好結局，太過分了，我要給編劇寄刀片！”

晏玥卻說：“我覺得挺好的，蕭白在世上，一沒親人，二沒愛人，三沒友人，四沒念想，活著不如死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就有出頭日！”

“世界對他并不友好，他也不愛這個世界。”

兩人就蕭白是否應該活著展開談論，舞臺上主持人已經開始邀請主創團隊上臺，當介紹到蕭白飾演者顧天祈時，陳末迅速從和晏玥的討論中抽離，看向舞臺，目不轉睛。

晏玥：……

結束話題，晏玥也抬頭看舞臺大屏幕，只見顧天祈今天是常規款的黑色平駁領單排扣西裝，配上白襯衫，再搭配灰色領帶，簡約樸素，而領邊的胸針為樸素的黑白添上一抹特別的亮色。

再看他，眉如墨畫，唇若點絳，不急不徐，步步走來。

“帥炸了！”陳末雙眼放光，興奮不已，“太帥了，TTM帥了！”

是帥的，也是閃耀的。

晏玥看向臺上一眾人，明明是十來個人站在舞臺上，卻只有顧天祈才是最璀璨的那顆星星，奪目耀眼。

盛夏光年雖然看慣了顧天祈在臺上的樣子，但她仍然為她喜愛的人著迷。顧天祈，是她前行的動力，是她黑暗中的光。

首映禮的流程是固定的，導演、編劇、主演們輪番講述關于電影和角色的理解感悟，以及一些有趣的幕后故事。聽到有趣的，大家一起笑，聽到感人的，大家一起哭，常場面倒也和睦。

第一輪環節結束，開始第二輪提問解答環節。提問解答環節主要是在場媒體和影評人對影片的問題提出疑問或思考，由導演或者該演員回答，晏玥聽下來，大多中規中矩，既不偏激，也可以有小爆點，作為宣傳。

平淡的第二個環節結束，是第三個環節——演員粉絲之間友好互動。原本安靜的觀眾席開始騷動，等待已久的粉絲們開始蠢蠢欲動。

為防止內幕，主辦方特別安排了主持人現場取號。超大LED大屏幕滾動，主持人背對屏幕叫停，得出現場觀眾席座位號，抽中的粉絲可以上臺和自己喜歡的演員互動，名額限10位。

能和自己心宜的演員互動！

原本昏昏沉沉的陳末瞬時振奮，暗搓搓雙手合十祈禱：“選我吧，選我吧！”可惜陳末的祈求并未帶來好運，一連三個都沒有陳末的座位號。

大屏再次滾動，主持人叫停，“第四位，C區6排10號。”

大家互相觀望，竟然是一個清秀的男生。他笑著起身，面向聚光燈，大大方方和鏡頭和主持人打招呼，“大家好。”

主持人打招呼：“你好，這次是位小帥哥，請上舞臺來。”

小帥哥上臺，主持人請他做一下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及喜歡的那位明星。

“我姓趙，是大學生，不過我不是臺上幾位演員老師的粉絲，我是替我女朋友來看的。”

“哦，請問趙同學的女朋友是誰的粉絲呢？”

“顧天祈顧老師的。”

眾人笑。

趙同學繼續說：“我女朋友非常喜歡顧先生，所以我很吃醋。今天來我是想來看看顧先生究竟怎么樣。”

主持人好奇：“趙同學覺得如何？”

趙同學笑道：“演技顏值雙在線，我現在也是顧先生的粉絲。”

全場大笑。

顧天祈笑著和趙同學道謝，應要求與他合照，并簽名，兩人互道感謝，結束會面。

陳末又一次羨慕看著下臺的幸運之子，心里默默哭泣，她也想上臺，她也想和顧天祈合照，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覺，比吃黃連還苦。

“下一位，”主持人背對顯示屏，迅速滾動的數字不斷變化，“停！好，C區4排08號，請上臺。”

聚光燈停在C區4排08號，又是一位年輕的小伙子。小伙子起身，落落大方和眾人打招呼：“大家好，主持人好。”

主持人笑著請人上臺，互相寒暄后，照例詢問對方心宜的演員，小伙子爽朗一笑，說：“我也是顧天祈顧老師。不過我是替我老婆來的。”

場下大笑。

晏玥也忍不住翹了嘴角。

“哦，請問是替尊夫人來看顧老師的？”

“不，”小伙子面向顧天祈，問，“我是想問問顧老師，我老婆把收快遞的名字改做‘我是顧天祈老婆’，我該怎么辦？”

全場瞬時哄堂大笑。

陳末震驚，“WC，這波操作可以啊，我怎么沒想到！”

晏玥：……

盛夏光年：哈哈哈！

場上顧天祈忍俊不禁，想了一想，說：“這不好吧，都有家室的人。”

都？

正要專心聽話的主持人突然怔愣，他剛才沒聽錯的話，顧天祈說的是，都有家室的，等等，顧天祈什么時候有家室了？

不對，不對，一點消息都沒有，可能只是圓現在的場子，如此想著，主持人笑道：“這得回去告訴尊夫人，顧老師說有家室的人不好這樣寫。”

顧天祈眸光掃過妙語如珠的主持人，不置一詞。

小伙子也是爽快人，接著主持人的話頭說笑兩句，和顧天祈合照，互相感謝后，也下臺去了。

叫號還在繼續，陸續上了四人，皆是其他幾位主演的粉絲，大家和氣表白致謝，合影道謝。

“現在是場上最后一個名額，究竟會花落誰家呢？請開始！”

大屏幕數字滾動，“三、二、一，停！”主持人回頭，念出大屏幕上座位號，“C區1排04號，請上臺。”

C區1排04號。

是陳末。

陳末：！！！

一句“WC”到嘴邊說不出口，她竟然！

被選中了！

陳末雙腳發軟，腦袋空白，唯一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你被選中了。

主持人隨聚光燈望去，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笑傻了眼。這場景他見過許多次，也經歷過許多次。主持人等了一會兒才和陳末打招呼，“姑娘，請上臺。”

晏玥和盛夏光年都悄悄給陳末加油，陳末深呼吸，努力平復“砰砰”用力跳動的，即將破開胸腔的心跳，腳下用力，一步一步走上舞臺。

主持人問：“小姑娘怎么稱呼？”

“我姓陳。”

“小陳姑娘，你心宜的演員是哪位老師呢？”

“顧天祈，顧老師。”

“好，請問你有什么話想對顧老師說呢？”

有什么話說？

陳末幾乎沒用思考，脫口而出：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黑有燈，雨有傘。愿時光能緩，愿故人不散，愿你一路上有人伴。”陳末說著，眼圈微紅，才想到自己是在和顧天祈說話，她說，“顧天祈，未來可期！”

“謝謝。”顧天祈真誠道謝，“謝謝你的祝福。”

陳末眼底熱意酸楚彌漫，她說：“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好，我會的。”

陳末聽了，忍不住眼底的淚，積蓄已久的眼淚終是落了下來。主持人立時叫人送來紙巾，又上前扶住陳末笑向臺下說：“陳小姑娘見到心中偶像，很是激動啊！”

臺下眾人都善意笑了。

唯有少許幾人明白陳末說的話。其中一人，是晏玥。

晏玥眼圈泛紅，她知道，這話不是陳末對顧天祈說的，而是另一個人，她的真正本命——江楓。

江楓，一個被互聯網唾棄的過氣明星。

八年前，江楓新人出道，拍了一部小成本網劇《那年夏天》，進入大眾的視眼。接著又接了兩部仙偶劇《錦繡珠簾》和《牡丹紅》的男配，美強慘設定為他圈了一波粉，陳末說她就是因為看了江楓拍的《牡丹紅》而開始關注他。第二年的《薄云永晝》讓他一戰成名，江楓飾演的男二賀珧是個瘋批病嬌，情深情癡的冤種，從頭到尾只為他人做嫁衣，最后連死都是奢望，只能一遍一遍地問地上的草，問天上地云，“為何？為何？”

至死，他都在問——為何？

《薄云永晝》的結局是男女主克服所有困難，幸福地在一起，而賀珧安靜死在困住他一輩子的枯井里。

結局當天，“賀珧不要死”的相關詞條上了熱搜。

而江楓，一夜爆紅。

而后，江楓又拍了一部懸疑刑偵劇《瞳孔》和一部現代偶像劇《夢海》，而被江秋賞識，邀請他出演他的新電影《浮華》。

五年前，江楓和顧天祈相識，共同演過一部電影《浮華》，晏玥因為《浮華》愛上方盛，因而與陳末交為好友。但電影剛上映不到兩天，緊急下映，因為江楓——

吸毒。

晏玥不好奇娛樂圈，所以對圈子里的事并不了解，但陳末卻堅持這是陷害，江楓不可能吸毒。

但網上說證據確鑿，江楓吸毒實錘，官方媒體也下場指責某江姓藝人吸毒，對社會造成不好影響，一時輿論壓彎所有曾經喜歡過江楓的人。

不論男女。

那段時間，在微博上還公開支持江楓的陳末，很快收到來自很多陌生電話的騷擾，數不清的私信、留言咒罵，去死，惡心，人渣，敗類，還有更不堪入耳的話，每天每天都會塞滿陳末的微博，郵箱，手機。晏玥和其余四位室友也都不同程度地收到騷擾。

晏玥與陳末交好，對這些騷擾一笑置之，但其他四位室友很快與兩人遠離，明哲保身。

日復一日的威脅終逼得陳末換了手機號，注銷了微博，更換了郵箱，才逐漸安穩。

也是為此，她們成了生死患難的好友。

娛樂圈的更替非常快，江楓事發一個月后，大眾的視線逐見從這個渣子身上轉移，他們仍有新的愛慕之人，新的活躍對象。

陳末因江楓的事，萎靡頹喪好幾個月，成績連連下降，陳末父母知道后，也不曾多有苛責，而是耐心寬慰她，陪伴她，晏玥也常把自己做好的筆記帶給陳末，幫助陳末復習，才讓陳末的期末考試堪堪及格線上過。

白駒過隙，歲月遷延，江楓的事逐漸不被人提及，即使提及，也只有謾罵。

陳末用了很久才讓自己從頹喪中走出來，后來，她遇到了顧天祈。

這件事，是幾年后晏玥才知道的。

原來當年江楓事發，陳末曾去過機場接機，那時候，江楓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江楓的公司、經紀人放棄了他，還將他的飛機行程公布出去，引來大批道德正義之士圍毆堵截。陳末想做的，只有保護他。

人太多了。

陳末根本擠不進去。

是從另一邊跑來的穿著黑色正裝的男生叫來的好幾個大漢，費了大力才把江楓從人群中帶走。

陳末后來回憶很久，才想起那個穿黑色正裝的男生，是顧天祈。

愛屋及烏，陳末開始追顧天祈。

有時候晏玥聽陳末“我崽，我崽”地叫顧天祈，會忍不住想，陳末喜歡的到底是江楓，還是顧天祈。后來她想明白了，陳末是借著顧天祈，追念她愛的江楓。

這話，是對顧天祈說的，也是對江楓說的。

臺上的陳末很快平復了情緒，擦了眼淚和顧天祈拍了合照，又拿了簽名，喜滋滋地要回去。正這時，顧天祈叫住陳末，問她：“小作文，不好嗎？”

陳末懵。

什么小作文？

她知道什么小作文嗎？

不過自家崽問的，不好也是好。

陳末連連點頭，“好好好，妙筆生花、詞華典瞻、舂容大雅、字字珠璣……”陳末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夸贊的詞都挖出來說，“簡直是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絕了！”

陳末一口氣說了大段，最后試探地問：“顧老師覺得，如何？”

顧天祈微笑，贊許點頭：“很好，謝謝。這樣應該不用罰站廁所了吧。”

陳末：！！！

WC！

怎么聽著這么耳熟！不過來不及細想，陳末趕緊表忠心，“不會，絕對不會！”

顧天祈繼續微笑：“多謝評價。”

主持人見狀，忙接過話頭，又請陳末休息。

陳末下臺，三兩步溜到座位上，拍著胸脯，喘大氣，“WC，一上臺我都懵了，好多人，我崽，我崽就在我身邊，WC，我們還合影了！”

“是是是，你們合影了，你還有簽名！”

“WC！”陳末已經只會說這兩個字了。

盛夏光年還挺羨慕陳末可以上臺和顧天祈互動，不過聽到顧天祈問陳末小作文，她又好奇，于是又問陳末。陳末也懵，她真不知道什么小作文，什么罰站廁所之類的，聽著有點耳熟，但實在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說過。

晏玥笑了，“那你還說這么多贊美之言？”

“我崽既然問了，不好也是好！懂！”

晏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