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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昉以為自己一直是臘月初十生的，但是戶口中的出生時間是臘月初九。

高二那年，班主任老馮敲了敲門，叫她出來說話，“陳昉，你媽來你家了，我給你批假，你快回去吧！”

陳昉大腦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該笑還該展現出悲傷或者反感，她表情僵住了。

跑著回去的路上，她很緊張，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媽媽了，她為什么過來？是來看自己的嗎？自己要不要抱抱她？說說有多想她？又想到家里是不是還有陳阿姨，如果有第三人在場，又該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言行，畢竟心思太外露了，如果親媽不是接自己走的，那這個家還要長時間待下去，不好給自己找麻煩啊！

看人眼色是她在這個家的經驗之談。

一進家，看見一位身材走形的婦女坐在沙發上，再一轉頭，看見陳阿姨端著盤水果走過來，但是陳昉嗓子好像繃緊了，叫不出來一聲媽。

直到陳阿姨笑著提醒她，“陳昉，你媽來了呀，孩子長大了連人也不會叫啦？”

陳昉輕輕地叫了一聲“媽”，眼下這個場面是夢里曾經出現過的，但是她的反應截然不同。

“媽，你來這是有什么事嗎？”

“我給你弟辦戶口來啦，他要上幼兒園了，老師一查說孩子媽媽還是黑戶，上不了戶口，我就回來辦戶口了，當初和你爸離婚，戶口這么多年也沒好好登記過，需要你爸證明一下?！?/p>

“順便想你了，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陳昉有點呆住，上一次見劉芳芳的時候還在3年級，那次媽媽還答應她說要帶她去買衣服，當時她坐在三輪車上和媽媽說再見，以為過幾天又能見到媽媽了，誰知道下一次見面過了8年，她現在已經高二了。

陳阿姨在旁邊嘮嗑，“你可別說，陳昉這些年成績可好了，總考第一，還拿獎學金助學金之類的，給我們臉上爭光呢！”

親媽回來不是找自己的，這些年如果她想回來見自己的話，奶奶爺爺不會攔著，她只是給弟弟上幼兒園，自己登記戶口才回來的。

陳昉不傻，她得出一個結論，自己是順帶的。

但所幸自己足夠爭氣，也想過這種可能了。

劉芳芳有點尷尬，她的形象和談吐比面前這位陳阿姨距離遠多了，猶豫了一會兒，說了句，“我想和陳昉單獨說會話可以嗎”

一對親母女進了陳昉的小臥室，五平米大的地方，放了個鐵制單人床和一個小書桌。

進了臥室，坐在對面的親媽好像沒那么尷尬了，她看起來很想念這個閨女，一張口說：“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呀，媽媽對不起你，但是沒有我，怎么會有你呢，你知道我沒文化，當初和你爸離婚不能帶你走的呀！沒有生存能力！你要體諒我的，你不是我親閨女嗎！”

陳昉盯著劉芳芳表露的真情，一不小心她走神了。

陳昉內心的想法不知道飄到哪層云里了，突然聽到了“親閨女”三個字，一回神，她問，“媽，你記得我多會兒出生的嗎？”

面前的女人卡住了，但也沒關系，離婚結婚這么多年又加上在社會上的摸爬滾打，她很快就說到了生產的艱辛。

有的時候，想得少一些，人生會幸福一大截。

在女人的敘說中，劉芳芳生陳昉的時候，難產了。

俗話說的好，婆媳哪有不打架不斗嘴的？劉芳芳18歲遇見24歲的老陳，覺得他年輕帥氣，雖然眼睛不好使，但腦瓜子靈通，家里是在本地做小生意的，心里一琢磨，也是個好去處，一來二去懷孕有了孩子，結婚嫁人了，但是家里的婆婆不大看得上她，覺得這小姑娘每天好吃懶做，喜歡鉆空子劃水干活，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上，劉芳芳還要出去瞎轉悠，看起來不正經，也不知道自家小子喜歡上了哪一點？

但這位婆婆誤會了，他家小子“老陳”可能沒那么喜歡人家，只是還算負一點點責任，懷孕了先結婚等到法定結婚年齡再登記上戶口，一套操作下來，家里起碼有了個孩子。

據親媽所說，陳昉出生的時候，就是劉芳芳的受難日。她本來想去醫院做手術生孩子的，多多少少有個保障，但老婆婆以為，到附近找個有經驗的接生婆，大禮小禮送上，孩子一落地，哐當了事了！

可劉芳芳覺得家里有點錢自己又是孕婦，去醫院專業、衛生、心里踏實，畢竟懷孕要走一趟鬼門關！

因為這個生產場所的問題，婆媳沒少鬧口角，鄰里嘮家長里短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些。

那天，孩子胎位不正，又是在家里接生的，劉芳芳她痛啊，難產大出血，最痛苦的是，丈夫在隔壁屋睡大覺打呼嚕，接生婆陪著她，一看大出血了，全家人趕快起來，把熟睡的老陳也叫起來，去了醫院搶救，大半夜的，來了個大出血的產婦，一家人忙里忙外，也虧得醫護人員技術硬核，幸好，劉芳芳人救回來了。

陳昉也就此出生了。

她生下來的時候，臉蛋子黑紅，半邊臉的胎記，老爺子一看覺得這孫女丑得見不了人，以后嫁不出去，屁股上還有一大塊黑青，像是閻王爺不喜歡踢了一腳過來投胎的，又是個女孩，打心底里不滿意。

小孩子沒日沒夜地哭，鬧得全家人休息不好，劉芳芳那時候年紀還小，月子里拜托自己媽照顧陳昉，想要個好點的坐月子條件，婆婆又嫌她事多鬧騰。

陳昉長大一點的時候，臉上的胎記褪掉了，屁股上也只有指甲蓋大小的胎記了，總算看起來沒那么丑，家里人倒是也沒見有多喜歡這個姑娘。

兩歲的時候，劉芳芳和老陳離婚了。

陳昉太小了，兩歲的小孩就記得了個大概，好像是親媽把自己領到路邊，忽然就消失不見了，只剩下自己在路邊哭，但她也不確定，這份記憶是不是大腦用來欺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