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蕭穎集中精力碼字的時候，她就像吞了安眠藥那樣嗜睡，上下眼皮像被貼了吸鐵石，一不留神就被閉目養(yǎng)神。

丁婉和丁長青又被不邀自請，一幅幅真實與科幻的畫面一遍遍襲來。

她要見證一場別人唯美的愛情。窄窄的河面，淺淺的河底。

放下碼字，任睡意襲來，睡意卻又散去。窗外明月高懸，銀色透過窗灑滿半個臥室。丁長青憂郁的影子來了，困意隨即也來了。

夜半，狂風(fēng)長嘯，魔鬼般鳴嚎，街道上叮當(dāng)不止，被撕破的廣告牌拍打著墻面。

“哐當(dāng)！”重物墜地砸出了一個大聲響。

蕭穎聞聲起床，站在窗前張望。路上看不到一輛行駛的車，被掀起的塵灰翻卷著沙石碎屑一路向前，行道樹被搖得聲嘶力竭、疲憊不堪。

又是一陣急促的強風(fēng)，大廈明顯地甩動了一下，蕭穎像被推了一下，向前抓住了窗護欄。

再遠(yuǎn)處的路燈下有茅草被吹向了天，近處，沙石沖擊玻璃發(fā)出刺啦刺啦的刺耳聲。

一種擔(dān)憂，涌上蕭穎的心頭，丁長青的零部件生產(chǎn)廠房今天剛架起鋼架。

將近五點時，風(fēng)聲減小，光絲穿透黑的帷幕，天微微亮。

手機屏幕彈出很多條關(guān)于這場暴風(fēng)的信息。簡陋的房屋，臨時的搭棚被夷為平地，幾家的羊群被吹散。足球?qū)捴睆降拇髽浒胃稹＾r(nóng)貿(mào)市場一片狼藉，出售的攤位被推得橫七豎八。

蕭穎再次起身，拉開窗簾，微亮的視線下，世界是紅的。從房頂?shù)酱芭_，再到路面，一片褐紅和土黃。大地下了一場紅的霜。

微亮的天空漸漸渾濁起來，霧氣蒙蒙。“啪！”一滴微紅的水滴打在玻璃上。遠(yuǎn)處的路面褐紅慢慢變成了深紅，又慢慢匯集，形成一條條彎曲的小流。

打在窗戶上的水滴大起來，馬路上的紅沙被涌到路的兩旁。房頂上開始一小股一小股地淌下血淚由深到淺。樓下的車輛慢慢露出了本來的模樣，不再是披著一樣紅紗，佝僂著背。

下雨了！

蕭穎又躺回，腦袋昏沉沉的，隨手放的電腦在召喚，她還是沒有力氣起身，半臥的枕頭又被放下，她想聽著雨再睡會。

“宏達(dá)的新廠房被毀，鋼材都變了形，這是罕見的11級大風(fēng)。夜間值班的工人，因搶險，受傷了三人。”楊海通報了宏達(dá)公司的受災(zāi)情況。

“問問黃延年他們那里怎么樣？出差快回來了吧？”

“黃延年本想今天回來，要道受困，延遲幾天。何楊陽今天回來。”

“人齊了要商量搬家的事了。今天大家再跟進上一輪的客戶，下一輪的客戶我們的身份就不再是總部，該是宏達(dá)了。”

蕭穎果真覺得自己只要搭上工作這條弦，她就清醒多了。至于其他，她卻像外星人那樣與世隔絕。

“下午，我們?nèi)ズ赀_(dá)走一趟，看看能幫點什么忙。也許去了也白去。”

室外的雨已經(jīng)在逐漸變小，昏天暗地的天空也明朗了很多。路面、屋頂、街上所有的物什都被這雨洗刷得干干凈凈。雨已變得稀稀拉拉，估計撐不到午飯以后就會停了。

丁長青披著雨衣正奮戰(zhàn)在新廠房區(qū)域，指揮大家把被推倒的鋼架拆零歸攏，不能用的標(biāo)上記號，用大吊車裝箱換貨。

三個大車間，一個車間已加固了鋼骨架，基本沒有受到暴風(fēng)的損害。另外兩個車間的廠房還沒到加固的工序，風(fēng)一吹，不僅鋼骨架摔倒，連同架下的設(shè)備一起遭殃，損失不小。

這次大風(fēng)像那次龍卷風(fēng)一樣，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任何預(yù)報。

丁長青的眉頭蹙成了個疙瘩。

宏達(dá)公司的員工對于上層決定擴容擴產(chǎn)這事，有一半人不支持。尤其是被劃分到礦山區(qū)的股東。他們賺了便宜還賣乖，得了利潤，嘴還不饒人。對建新廠區(qū)指手畫腳，嘰嘰歪歪。

這些言語，多少會傳到丁長青得耳里，他置若罔聞。

下午蕭穎得到來，卻掀起了一股不小得嗤之以鼻得鄙視聲，有的甚至抱怨都是這女人惹得禍，暗地里喊她狐媚精。

這些話同樣會傳到丁長青那里，蕭穎也能掃聽個一二。她卻一笑而過。丁長青則不依不饒，明地暗地給蕭穎樹形象。

對于一堆亂鋼，蕭穎確實是束手無策，無從下手。

“蕭總要是不忙的話，去盯著他們統(tǒng)計重購的編號，今天完成下單，可好？”

丁長青的安排，讓蕭穎忙起來了，也堵了悠悠眾口。

蕭穎突然覺得生活就像披了一張曬干的豬皮。事事都得需要自己拿錐子去突破它，她想像鐵娘子一樣馳騁在職場上，談下一單單訂單，那一張張訂單就像勝利的旗幟，在她的生涯中獵獵作響。

她需要這樣的肯定。困窘的生活，遙想的理想，碼字的曙光，走T臺的遙遙無期，都像餓獸一樣圍困著她，她覺得自己能呼吸的空間越來越少。她覺得她自己已經(jīng)很幸運了，碰到總裁的賞識，進駐西部。她恨自己對丁長青的好感，也許好感給了他錯覺，事實上不僅是好感，不是一種欣賞和接受他的饋贈嗎？不論是物質(zhì)還是精神上。接下來面臨的工作崗位的上調(diào)不也是丁長青對自己的照顧嗎？論銷售業(yè)務(wù)，宏達(dá)公司的精英哪個不比她強。

蕭穎迎著涼涼的風(fēng)，空氣中還飄著毛毛細(xì)雨，一一查看廢鋼材上的標(biāo)記，她自己也帶了筆記，一一記下，便于與負(fù)責(zé)人一一核實。喊人把還能用的鋼材整理到倉庫。這里地基已毀，廠房要重新翻土建設(shè)。

新青的特殊地勢，風(fēng)級較大，防風(fēng)是常識。像這樣的板房廠房，鋼架要埋地下2米，并且要在2米處加固。

經(jīng)過一下午的整理，廢鋼材基本統(tǒng)計出來，廠房的重建要等到建材補全。最快也得一周的時間。

這是丁長青最著急的事情，合同里都把建設(shè)時間寫得清清楚楚。拖延了工期，在效益上雖造不成多大得損失，但他的承諾要有危機了，他從不失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