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家,我疲倦的躺在床上,拿著老奶奶給我的文件夾,里面裝著兩張銀行卡,一本存折,以及一個信封,信封上寫著簪青揚收。
在老奶奶家的時候,我大概掃過一眼,但沒仔細看,就放回文件夾里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時的心情,就是覺得很累,非常非常的累,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但應該是過了最難受的階段了,這次我沒有哭,而是比以往更加沉淀,更加安靜,似乎已經認命接受了這些事實。
我緩緩打開老爺爺給我的信件,讓我有了對老爺爺最全面認識。
原來他不僅每個月都會資助那個久不見經的敬老院,還有一家孤兒院,信上提到那家孤兒院的具體位置,而且在最后落筆的時候寫著:“孤兒院是我的起點,敬老院是我的終點。”
看到這些話,我總算明白了,原來老爺爺曾經還是一名孤兒,而他去世的父母就是在孤兒院領讓的他,而他也憑著自己的本事當上一名軍人,效忠報國。
這一刻我總算理解老爺爺何為要撿收廢品了,他收廢品不是為了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而是報效給予他生命的家。
老爺爺說這兩張銀行卡,一張是孤兒院,一張是敬老院,卡里每個月都會往這兩地方匯入500元,以維持他們的生活補貼。
而另一本存折是他自己生活的所有開支。
信里還提到,存折上的金額,是他當年當兵存下來的錢。原本想給家里人,但那一戰后,全家人就死了,后來里面的存款再也沒動。他還提到一部分是為了給自己買一個棺槨,以及嚴醫生以后的結婚生子費用。
誰知半點不由人,嚴醫生還是離他而去,而他會留給我,是因為我是嚴醫生在這個世界唯一牽掛的人。
也許看到嚴醫生忽然去世,讓他預感到某一天自己也會這樣,這才提前準備好這些。
我不知老爺爺從嚴醫生那是怎樣得出這個結論,但說到這句話還是讓我心生感動。
真沒想到老爺爺都想這么長遠了,就連嚴醫生的一生,他也算進去,幫他規劃好一切。
這樣的人算壞人嗎?我不由的想。
老爺爺還提到,希望我繼承他以前的一切,如果可以他希望我能幫他每個月都從存折上轉錢繼續完成遺囑,還在信上告訴我,如果哪天我成了自己的小家,也可以從存折上花他的錢。
存折上的零,我沒數有多少個,但我知道這便是老爺爺這生的積蓄。
而我何德何能,承受他這份厚重的恩情。
我忍不住給父母打電話了,可能是害怕他們有一天也會這樣忽然離開,所以我想聽聽他們的聲音個,才會心安下來,才覺得這個世界,所幸我的父母還在。
兩天后,我鼓足勇氣來到嚴醫生還有老爺爺的墓碑前,看望他們。
看著他們墓碑上相片的笑容,我又不爭氣的哭了,哭了許久都沒離開,我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么,只能靜靜的坐在旁邊,陪著他們。
似乎很多事情對我來說都是后知后覺,直到失去才知道他們對我來說是多么的重要,但已經沒有機會了。
下午,我調整好情緒,根據老爺爺子信上提到孤兒院。
這個孤兒院在一個寂靜的小鎮上,能看出來墻壁已經變得灰暗,上面沾滿了塵土和污垢。它們像是歷史的見證者,默默地訴說過去的故事,讓人不禁產生一種懷舊的情感。
院內的建筑,古老而又充滿歷史感,但透著一股寂寥無人問津的落寞,孤獨而冷清。庭院種著依稀的花草樹木,仿佛它們就是那些孩子的玩伴。
晨起向陽,日落停息,可能這時候我的到來不是時候,因為外面已經沒有人影,大概都午睡了,直到我走到教室門口,才徐徐開來看到一位中年女人向我走近。
中年女人五官精致,大概三十多四十來歲。化著淡淡的妝容,帶著眼鏡,長發用簪盤起,襯得人精神煥發,落落大方。身穿陳舊的素衣旗袍,這樣干凈利索的打扮,使她整個都透著一個優雅氣勢,她舉止溫和優雅,是那種一眼就看出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性之美,看起來和氣又不失端莊,她身材苗條而高雅,讓人很難忘卻,我猜她可能就是院長。
她看到我的到來,有些不解,語氣平和的問:“請問您是?”
“您好,您是院長嗎?”我手上提著一大袋水果,有些拘謹的問。
她抬了抬鏡框,遲疑的看向我:“正是。”
“您好院長,我叫簪青揚。”
她遲疑看向我,似是對我的忽然到訪讓她不解:“請問有什么事嗎?”
“您好院長,我是受老爺爺委托來此探望。”
“老爺爺?”
我急忙解釋:“就是孫立國老爺子。”
“什么?”她聽到我說出老爺爺的名字很是震驚,似是沒聽清,又再重復一遍:“你是指孫立國孫先生嗎?”
我點點頭。
“孫先生這么多年來,都是自己親自上門來,這次怎么會讓你替他?他是身體不舒服嗎?我最近給他打電話也沒撥通。”
聽到院長說的這些話,讓我很震驚,原來她還不知道老爺爺已經去世的事情,這讓我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她的話。如果直接把真相告訴她,是否太殘忍了,但若不說也不可能一直瞞著。
“老爺爺他...”最后的那句話,我怎么都說不出口。
她愣愣的看著我:“他怎么了?”
雖然知道是個殘酷的事情,但我還是選擇告訴她了,畢竟長痛不如短痛,我欲言又止的說:“老爺爺一個月前,就死了——”
“你說什么?他...他死了?姑娘你在和我開玩笑吧?他怎么會死了呢?”院長瞪大了眼朝我看,聽到我說的這句話,她雙眸頓時紅透,淚光閃爍子在她眼眶中,讓人不由得為她感到同情,大概那時候的我,跟她一樣,哭得稀里嘩啦。
“是真的,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
院長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她踉蹌后退幾步,我連忙扶著,她才緩緩的站住腳,嘀咕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眼淚溢出。
這一刻,我從院長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種難以置信,未曾想過的結果,以及還沒做好準備迎接的轉變,真的讓人喘不過氣。雖然知道人固有一死,但真的來臨時,還是讓人無法接受這殘忍的事實。
院長邀我進她辦公室,隨后她談起了老爺爺的一生,不僅如此,她還帶我參觀他們學校。
我們坐在亭子的凳子上,她說:“我們這里共有3名老師包括她自己,一人帶一個班,每個班級有三十來名到四十名學生,每年都會有很多孩子被父母拋棄,就放到我們學校門口,因為他們知道我們不會不管,時間久了,這種事情越來越頻繁,我們也就隨他們了,但開支隨著孩子增多而增大。”
“難道沒人想領養他們嗎?”
“領養自然是有的,但很多人都打著壞主意,所以我們不敢輕而易舉把那些孩子送走。所幸孫先生遇到一對好夫妻。他們不僅沒有禁足孫老先生與我們來往,還會一家人偶爾到來幫助這些孩子,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后來就算孫老先生參軍沒時間,他們也會不斷間替他來看望那些孩子。”
這一刻,我們都安靜下來,聽著周遭的微風在述說對老爺爺的思念。
時間過半,我問她:“所以您剛才看到我才會這么拘謹吧。”
院長看向我,輕笑一聲,似有尷尬:“是的,被你看出來了。”她語氣停頓,似有無嘆了口氣,接著說:“我們這個地方本就沒有經營權,所以很擔心你會不會是來鬧事或是舉報的。”
她還說:“我們這家孤兒院已經換過好幾代人了,最早是祖父那一代人成立,當年條件特別困難,因為處在打戰時期,所以到處有流浪的孤兒,祖父看著一個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對他們于心不忍,便決定承辦這家孤兒院。
但戰爭還沒結束,祖父就死了,后來不得已只能宣布破產。而我祖父的遺愿就是想讓爺爺繼承下去,爺爺不想祖父失落,所以就算條件艱難也要重建。再后來戰爭減少,爺爺如愿繼承祖業,重新開始。”
院長說這些話時,神色透著黯淡的憂傷,而我站在她身旁,做一個傾聽者。
“孫老先生就是我爺爺他們第三批學生,但與他一起的那批人,參軍的都死了,孫老先生是那批人的唯一生存者,那時候他才30歲。”
“后來呢?”我不由得的問。
“后來二戰開始,孫老先生再次踏上征途之路,可惜爺爺當年不幸造敵人偷襲,那些孩子幾乎被敵人趕盡殺絕,學校再次宣布破產。
我父親跟幾個孩子沒有在那里,才避免一場災難,那時候我父親大概十來歲。父親長大后也繼承了爺爺的衣缽,后來傳到我手中。”院長說到著,再次嘆氣:“原本這些事情是由我哥來做,但他小時候還是逃不過敵人的魔抓。”
她說完這些話,低頭摘下眼鏡,默默擦拭著淚水。
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陪在她身邊,拍拍她的肩,示以安慰。
離開后,我不顧院長的阻攔給他一點錢,其實來這里之前,也不知買些什么,如果只帶水果,感覺誠意沒到,便取出點錢帶來了,就當是一點心意,我沒有動老爺爺的存折,雖然密碼已經寫在本上,但我還是不愿意動他的錢,就先用自己的墊上。
在這個世界,遇到苦難的人實在太多了,多到讓人喘不過氣,讓人無能為力。
豎日,我便來到敬老院,兩位老前輩跟嚴醫生死了之后,里面的氣氛變得更壓抑了,但我又不得不面對,經過后廳,我總是不自主的想到跟嚴醫生走過的地方,讓我心情一下子回到知道醫生去世的那天那樣糟糕,真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就遇到這么多的事情。
我沿著老爺爺之前帶我走過的地方,走近那個房間,站在門外,心情久久沒有平復。
不知過去多久,我才下定決定,勇敢面對。
我緩緩的推開門,客廳里依然是一個人沒有,上次看到幾位前輩的蹤影也不知去向。
我走進去,按照老爺爺之前的舉動拉了下那條繩子,“咔嚓”的一聲響,但沒人出現,我又不甘心再次拉扯,也想跟老爺爺那樣呼喚他們。
在我以為應該是沒人回應我的時候,一位佝僂滄桑矮小的身影出現了,那是當時我第一次見到的老先生,他之前看著我,就沒有說話,而今,依然定睛地看著我,面容比以往還要嚴肅。
飽經風霜的他,雖然身體不再挺拔,但他的精神卻愈加矍鑠,言談舉止中透露著一份不可磨滅的韌性。但那樣的韌性,仿佛是對他眼前這人的一種懷恨。
看著他,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就算他給我的感覺比上次更加讓人有壓力,竟也敢走到他面前,主動對打招呼:“老先生...”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因為他比幾個月前更滄桑更蒼老了,而且還瘦了。
“你來干什么?還不快滾,被你害死這么多人還不夠嗎?!”老先生猛地突然對我大聲吼道,像對待一個轟炸機,忽然發怒。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雖然年近一百歲,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依然是氣勢宏博,這一刻,他眼神犀利的看著我,就像某個外來侵入者,一種恨不得我永遠的消失在他面前。
我被他嚇得身子顫抖,畢竟熟悉我的那兩位都已經離開,而他我從未真正接觸過。
他的這些話,原本讓我覺得就是自己害的他們,現在畏罪感更是達到頂峰,身子不由僵住,眼淚在眼眶打轉,他是有多恨我,竟讓他這邊般惱火。
我以為今天會得到許些安慰,不曾想,現實總是那么殘酷。
聽到老人這樣說,我也不敢繼續待下,但剛邁出步伐,身后的人便傳來聲音。
“老何干什么呢?人家一個小姑惹你什么事了?”這渾厚的聲音讓我不由轉身,原來是那天看到的兩位老爺爺,他們原本是五位老人,但吳老爺跟老爺爺走后,就剩他們三位了。
出現在眼前的便是一位老人推著另一位老人坐在輪椅,說話的這位大致五六十歲,比坐輪椅的要年輕些。
雖然上次我們只是匆忙見過,但沒有正式打過照面,我記得嚴醫生告訴過我他們的姓氏,但我還是分不清誰跟誰。只好愣怔的看著他,想要打招呼,又不知道會不會叫錯讓人,只能嘴里嘀咕:“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