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霸著電話干什么？叫你外公來接。”不耐煩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來。

“你是什么樣子的？”余念這一次沒有叫外公，干澀地開口。本想叫一聲媽媽，可是有記憶以來就沒叫過幾聲媽媽，實在叫不出口，“你長什么樣？”

坐在辦公桌前的余春染愣住了，她頓了一下：“發什么瘋？叫你外公來。”語氣不自覺溫和了一些。

余念將話筒放在一邊，吸了下鼻子，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忍住了即將奔涌而出的眼淚，眼眶一陣酸澀。“外公，有人找！”

這一次她沒有再在這里看故事書。小余念走出家門，熟練地爬上家門口那棵大榕樹，呆呆地看向天空。

媽媽長什么樣子？

如果讓你寫一篇《我的媽媽》，你會怎么下筆？

余念不知道。

這時她剛滿六歲沒多久，除了剛出生那一年，之后的小姑娘對于媽媽沒有記憶。

電話里不耐煩的那句句“余念”，過年時才出現幾天的那個長裙女人，是媽媽嗎？

怎么，跟電視上的媽媽不一樣呢？

眼淚從眼睛兩側流下，余念終于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不同。

另一邊，座機前。

“爸，余念又在鬧什么，莫名其妙問我長什么樣，她一天那些小脾氣耍不完了是吧！”余春染氣沖沖地開口，“隔著電話都這樣，等她弟弟出生我帶著回去怎么帶倆小孩啊！”

余加明沉默了半晌：“染染，你覺得你這樣做對嗎？”

片刻后，他再次開口：“我問梓玄了，今天念念在學校里沒寫出來一篇作文被留堂了，那個老師欺軟怕硬說念念有媽生沒媽養。你知道那篇作文題目是什么嗎？”

余春染不以為然：“她一定是平時就惹老師不高興了老師氣不過才這么說，余念我還不知道，從小就不聽話，惹老師生氣肯定不止一次兩次了。連個作文都寫不好，她還有臉說是受了欺負？”

余加明深吸一口氣：“余春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孩子是不負責的！老師讓念念寫一篇關于媽媽的作文，念念都無從下筆！你覺得你是個合格的媽媽嗎？”

喘了口粗氣，余加明再次憤怒道：“余春染，你對念念有不滿，我理解，可她是你的女兒。念念那孩子從小又聽話又懂事，只有你們這不靠譜的父母說她不乖。現在，你們還背著她生個弟弟，你們讓念念怎么對你們親近？”

余加明憤怒地掛斷了電話，沉默片刻，他先是打電話安排人去處理許樂，然后出門想找到余念帶她去逛一逛散散心。

他看到，在大榕樹上，小小的余念仰躺在樹干上，眼淚從臉頰兩側不斷流下，還不停地抽噎著。

余加明心疼地走過去，而余念看到他，急忙用小手擦干眼淚，坐直，一雙眼淚汪汪的大眼睛就那樣看著他。

面對這唯一的孫女，余加明真是一點脾氣沒有：“念念，下來，外公今晚帶你去一個朋友家里玩一下，明天去游樂場好不好？”

余念懂事地爬下來，牽住外公的大手：“外公，帶外婆一起去，不要把任何人落下好不好？”

余加明愣住，眼眶酸澀，一把抱起余念：“念念，無論別人怎樣，外公外婆都不會丟下念念。”

余加明很快感覺到肩膀處被眼淚洇濕，身體僵硬了一下：“念念，別怪你媽媽。她還不知道怎么當一個媽媽。”

“那媽媽長什么樣啊，外公？老師叫寫作文，我不知道怎么寫媽媽。”余念抽噎著問。

“你媽媽她很漂亮，喜歡穿裙子…”余加明抱著小余念，踱步走向朋友家。

“外公，媽媽有了弟弟，是不是更討厭念念了？”突然，余念發問。

余加明身體再次僵住：“不是的，你媽媽她…”可這次，他也語塞，不知該如何給眼前這個孩子解釋。

“媽媽她和爸爸都不愛我，我知道。外公，你不用管我，念念懂事的，不會鬧的大家都不開心的。”余念輕聲說，“但是外公，媽媽在念念這里當不了一個好媽媽，那能在弟弟那當個好媽媽嗎？”見余加明語塞，她苦笑：“應該是可以的，畢竟我是她和爸爸吵架時的孩子，弟弟是她和爸爸特別特別好的時候的孩子。她一定會很愛弟弟，給弟弟買好看的衣服，帶弟弟去游樂園，給弟弟烤小餅干……像蘇梓玄他媽媽一樣。”

小余念在那一瞬間哭到失聲，她從小就是個情緒不外放的孩子，很少會這樣哭。余加明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句話來安慰她，只能輕拍她的背。

良久，小余念克制住了眼淚：“外公，念念不想結婚可不可以呀？”

余加明看向遠方漸黑的天幕，道：“念念想怎樣都可以，念念不想的話，就不需要再要一個新家，外公在一天，這里就有念念一個家。”

余念沉默片刻：“我怕和媽媽一樣，會讓念念的女兒傷心。”

余加明這個年過半百的大漢終于繃不住眼眶的酸澀，沉默許久后，道：“念念不要想這么遠，念念是外公的小公主，念念的女兒還早著呢。”想了想，便讓余念拿出mp3想一起聽聽余念平時聽的歌。

“外公，那個mp3是媽媽留下的，在我上幼兒園小班的時候就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