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亭奕今日的磨難算是到頭了，回府之后，只需要洗個熱水澡就可以休息。

而崇月，剛剛掀開自己的馬車簾子，就看見自己的庶妹，坐在自己的馬車中，明明昨日她說姐妹二人乘坐一輛馬車太過擁擠，不夠排場。所以今日她們是分乘而來，此時她出現在自己的馬車里，明顯并不是要與自己一起回家的意思。

“姐姐，你為什么要跟我搶三皇子。”崇月聽了這話，后面那條還沒踩實的腳，就差點沒忍住，驅使她離開馬車，忍了幾番，崇月才穩下心神，嘆了口氣坐在珺月身邊，冷聲開口“我沒有。”

“你還說謊，你若是沒有勾引三皇子，姑母從來不在宴上主動跟你說話，今天怎么，怎么會提要給你和三皇子賜婚的事。”

崇月并不是第一次見識到珺月的愚蠢，但此時即便已經見慣，但還是更深的嘆了一口氣“你到現在，還覺得婚姻大事，只要你情我愿即可嗎？”

“那鋮王家求娶你不成，也不全然是因為你不愿意。”珺月毫不客氣“怎么到我這里，就不成了？”

有時候蠢人，比聰明人更會氣人，因為蠢人總是愛用真事，來作為說出口的話的基礎。

“母親在時，也為你打算好了人家，你若是愿意…”

“我不愿意”珺月見崇月又用慣用伎倆把話岔開“這些年，你不愿意進宮，都是我陪著母親，與表哥也是，也是逐漸有了感情，他，他雖然沒說過要娶我，但他的心意，我是明了的。姑母雖然不冷不熱，但人前人后也都是稱贊與我的，你也是知道這些的。若不是你使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改變了姑母的想法，今日，今日在殿上，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我，我也不會被她這么羞辱。”

說著，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珺月的眼眶落下，像是委屈極了。

崇月卻沒有按照慣例，與她開解，滿足她的要求，而是冷淡的說“大過年的，哭什么哭，不嫌晦氣嗎？”

“你，你…”

“你也知道，一直在外，頂著國公小姐招牌的從來不是我。”

“是，即便我做了這么多，姑姑還是看不上我，不認可我做她的兒媳婦。”珺月眼淚哭聲依然不減，甚至自憐自艾起來“不就是因為我是庶出，你和大哥二哥是嫡出的。母親在時，就從未有過這樣的事。”

“你可算明白了”崇月抬手扶額“此時，已經不是母親在時的樣子，而我也沒有母親那樣的能力。原以為，有你在，能替我擋了這樁，我并不想嫁的婚事，如今，就是因為你的無能，讓我不得不去面對，你說，你還有什么用？”

這是趙氏，另外教給崇月的手段之一，那就是否定這個人的價值，讓這個人覺得自己是無用的，辜負了別人對她的栽培和幫助，崇月本不愿如此對待珺月，可是誰又愿意，被反復的刺心。

“母親將府中，大好的資源都拿來給你，別的不說，就拿每年初雪，你在公府門口設棚施粥這樣的事情，都讓你去做，上一個如此做的國公府小姐可是姑姑，這為你積累了多少好名聲。還有我，但凡府里有什么好的，賞賜，我都緊著你，讓你先挑選。母親教導，你是庶女不假，但真因為你是庶女，斷不能讓你心里有自卑自艾的地方，我自問這么多年，也算是做到母親的囑托，可是你竟如此無用，全然辜負我跟母親對你的期許。三皇子是我們的表哥，自然對你有天然的好感，你都把握不好，讓姑姑，三皇子看不到你的價值，你如何對的起父親母親對你的栽培。”

徐亭奕騎著馬，伴在馬車旁，崇月的聲音并不低，他自然將崇月的話聽在耳朵里，心中不忍，正要打斷崇月的洗腦，就聽珺月已然全盤接受崇月的話，抽噎的拉起崇月的手“姐，姐姐，珺兒知道，知道錯了。我竟不知道你和母親對我如此好的深意，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沒錯，三皇子對我是有感情的，姑，姑母在不喜歡我，我這么多年一直被當做嫡女教養，名聲，名聲也不錯，肯定，肯定能，能嫁給我自己心儀的人的。”

“對咯，好妹妹”崇月總算是緩和面容，恢復她一貫溫和帶笑的面容，輕柔的為其拭去眼淚“母親待我，大哥二哥，你，幾個弟弟們都是一樣的，我雖然不如母親，但既然母親臨去有交代，我也將盡我所能，你說我搶你的心上人，真是要冤死姐姐了。”

“姐，姐姐我也是，我也是今日在殿上受了委屈，才口不擇言的，你一定要原諒我，我是知道姐姐你的為人的。”說著，她投入崇月的懷中，試圖感受崇月對她的擁抱，來確定其沒有再生自己的氣。

崇月自然軟下腰身，用胳膊抱住她“傻妹妹，我怎么能搶你喜歡的人呢，我也看得出來，三皇子對你有意，今日這么做，也只是順著姑母的意思，你啊，要對你們的感情有信心才對。咱們兄姐弟六人，同父所生，又蒙母親悉心教養，更應該同心同德才對，絕不能因為一點小小的誤會，就分崩離析了才是。”

經過一段石子路，坐在馬上的徐亭奕上下有點顛簸，看見伴在馬車另外一邊，騎著馬的徐亭禮正十分贊同的點著頭，心間更加寒冷，本以為擺脫了母親這個以愛為名，用孩子養蠱的怪物，而猛然間，母親養的最成功的蠱，已然變成比母親，還要厲害的怪物，這怎么不算母親再一次的成功呢。

思及此，徐亭奕厭惡的幾乎無法再保持理智，他彎下腰，手腳無力幾乎要摔下馬。

小廝躍馬而來才勉強扶住徐亭奕“大公子，馬上就到家了，您…”

有風吹拂而來，冷風正對著他而來，如此，徐亭奕才算是找回幾分清明，他極力忍耐著，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門，快馬兩鞭，不愿再多在這里待一秒鐘。

崇月聽到動靜，聰明如她，如何想不明白這是怎么了，但她對此毫無動作和反應，只是手上的動作更加溫柔“明日就是新年了，可不準再哭了，新的一年，自然是要歡歡喜喜，好好地度過。”

心間的冷意，讓崇月只覺血液倒流，渾身不適，但極度的理智，讓她的聲音和表現更加的柔和，無可挑剔，她甚至有點羨慕珺月，為何還有那么多的眼淚流出來，如此無用的東西，也只會弄皺弄臟她的衣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