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D區像往常一樣腐爛而熱鬧。獨孤扶柳在幾個月前去過的那個巷子里徘徊,像一頭狩獵的孤狼,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巷子深處。
他在等那群混混。手槍的彈匣已經裝滿,鋒利的匕首藏在長風衣里。
獨孤扶柳一直在悔恨,他覺得第一天就不該去毆打他們。他應該在那時就殺掉他們所有人。
惡魔永遠都想不到,自己偶有的仁慈會反過來害了自己的摯愛。
獨孤扶柳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星火在昏暗的夜里忽明忽暗。天上沒有月,街道上的白光燈刺眼地照著。隔著灰蒙蒙的煙霧,他看見了遠遠的幾個人影。
來了。
那一群混混像往常一樣,手上握著酒瓶,開著污穢的玩笑,跌跌撞撞地走著。有個眼尖的首先發現了獨孤扶柳,正要說什么,一聲槍響打斷了他。他怪異地張著嘴,眉心多了一個黑乎乎的洞,溫熱的鮮血順著臉淌了下來。
眾人驚愕地看著地上的尸體,嚇得酒都醒了一半。
獨孤扶柳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他連開幾槍,混混們接二連三地中槍倒地。到最后只剩下一個人——襲擊珞茗的罪魁禍首,混混頭子。
血流成河,在腳下蜿蜒。
混混發著抖想要逃走,但兩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拼了命也跑不動。
獨孤扶柳不緊不慢地走到他面前,猛地一拳撂倒了他。混混只覺得天旋地轉,頭狠狠地撞在了墻上。他剛要爬起來,又被重重一腳踹在臉上,痛得嘴角直發麻。
獨孤扶柳把混混的手臂摁在墻上,拔出匕首刺進了他的小臂。刀刃穿過骨肉,鮮血從刀尖滲了出來。混混痛得齜牙咧嘴,獨孤扶柳卻不打算停手,他把刀子往上一劃,混混的小臂上出現一條長長的刀傷,從肘部一直到手掌心。獨孤扶柳順勢把刀往墻上一扎,混混的一只手就被釘在了墻上。
殺豬一樣的慘叫聲刺穿耳膜,獨孤扶柳覺得吵鬧,厭惡地罵了句臟話。然后他猛地一腳踢進混混的嘴里,混混被突如其來的撞擊嚇了一跳,他拼命地掙扎,想把獨孤扶柳的靴子從自己嘴里弄出來。獨孤扶柳無視他的悶聲求饒,堅硬的靴底像刀子一樣攪著他的口腔。
血已經流得到處都是。獨孤扶柳松開腳,混混痛苦地吐出一堆碎瓷片一樣的牙齒,他嗆了口血,又吐出半截血糊糊的斷舌頭。他的下巴已經被踩得脫臼了,嘴角也已經裂開,裂口一直延伸到耳根子,像一個鮮血淋漓的空洞。
獨孤扶柳冷冷地看著他,混混果然已經失去了慘叫的氣力,只是半死不活地半張著沒有內容的雙眼,胸口一起一伏急促地喘氣。
混混迷糊地靠著墻支起身子,他好像出現了幻覺,突然可憐兮兮地抓住獨孤扶柳的褲腳,喉嚨咕咕嚕嚕地響著,似乎在懇求獨孤扶柳救自己。獨孤扶柳嘲諷地低頭看他一眼,然后將煙頭扔在他的手上。混混被燙得縮了回去,獨孤扶柳便順勢踩住了他的手。
這時獨孤扶柳的電話不巧地響了。獨孤扶柳掏出手機一看,又是暗夜的干部。
“柳哥……我現在在你家門口……要不咱開個門?組織送來了慰問信……”電話那頭的干部卑微地說。
獨孤扶柳不說話,而是狠狠地蹍踩著混混的手。肌肉和神經被撕裂,伴隨著燙傷的熾痛,混混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靴底的紋路。他還是沒忍住又凄厲地嚎叫起來。
電話另一頭的干部聽得一愣一愣的,他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一陣手骨碎裂的聲音又進入他的耳朵。
獨孤扶柳不慌不忙地舉著手機,一邊將混混的手骨碾得粉碎。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手已經變成了一灘血泥,獨孤扶柳才掛斷了電話。
此時的混混已經昏迷了,獨孤扶柳朝他臉上打了一拳,他才吃痛地蘇醒過來。
“痛不痛?”獨孤扶柳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提起來。
混混胡亂地點點頭。“那就好,”獨孤扶柳鐵錘一般的拳頭立刻砸了下來。混混痛得不斷翻滾著身子,他想用手護住頭部,但兩只手都被廢了,只抬起了一條沒有手掌的手臂。獨孤扶柳踢開他那條殘肢,狠狠一腳踩在他的臉上:“媽的真倔……”
他就這樣踩著混混點了支煙,然后抬腿重重地踹向混混的胸腔。
刺眼的路燈照在巷子里,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墻上,其中一個不斷地踹著另外一個,鮮血飛濺,在墻上蛇形下流。
獨孤扶柳停下來的時候,混混的肋骨已經全部斷掉了。他卻不慌不忙地掏出一管注射器,將某種藥物注入了他的血管。
混混已經瀕臨死亡,不過這劑藥品可以讓他的神經系統暫時保持興奮,期間他可以像往常一樣感到疼痛。獨孤扶柳的懲罰沒有那么快結束,他必須讓這個獵物保持十二分的清醒。
因為他永遠都忘不了珞茗空洞而無力的雙眼。她甚至沒有留下任何遺言,死前,她最愛的人也不在她的身邊。獨孤扶柳都不忍心去想她當時有多絕望。
現在的獨孤扶柳只想好好地為她復仇。
藥物生效,因為疼痛混混的肌肉開始抽搐起來。獨孤扶柳拔出釘在他手上的匕首,刺進了他的小腿。他要把上面的肉全部剔下來,然后砍斷他的腿骨。
鮮血流得到處都是,但由于這條巷子一般沒人敢來,所以現在還沒有別人發現。血液踩在腳下,有些粘膩地發出駭人的悶響。
獨孤扶柳砍完腿后,暈乎乎地站起來抽了根煙。
他本來想休息片刻,但看到混混那張扭曲的臉時,又平靜不了了。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猛踹混混的頭。
血液四處飛濺……
空氣中彌漫著惡心的血腥味,但獨孤扶柳清醒得可怕。
但總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上腦,獨孤扶柳把抽了一半的煙吐掉,用皮靴踩進血泊里。然后他握著匕首,劃開混混的胸腔,拽出了尚在跳動的心臟。
他像個瘋子一樣笑了,扔掉手里的心臟,踏著滿地的鮮血走出巷子。
珞茗是昨天離開的,卻像過了幾千年一樣。
他懷念起在無界的日子,那時候,幾千年過得像一天,因為有一個靈魂契合的人陪在自己身邊。
獨孤扶柳早已沐浴過,洗凈了身上的臟血。他抱著珞茗的骨灰盒,來到了不久前去過的海邊。
海灘上依舊有很多貝殼,海水也一如既往地平靜。上次他們坐過的大石頭,也巋然不動地坐落在原地。
但他總覺得少了什么。
獨孤扶柳坐在那塊石頭上,踢了一腳清澈的海水。他摸出煙盒子,點煙,吞云吐霧。
骨灰盒靜靜地躺在他懷里。
海風有些腥氣,輕輕地吹起他的頭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獨孤扶柳像下了某種決心一樣,打開盒子,小心翼翼將珞茗的骨灰撒進大海。
然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到現在他還是懵的,他沒有覺得很悲傷,只是覺得氣悶,空氣像水一樣淹沒胸腔。
獨孤扶柳沒哭,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他總覺得這些都是幻覺,她肯定還在自己身邊。
他有些無助地看了看天空。灰白的,沒有任何雜質,壓抑而陰郁。
他像行尸走肉一樣拖著身子回了家,一如既往地泡好花茶,坐在窗邊發呆。女仆們靜靜地侍立,不敢發出聲響。
獨孤扶柳轉過身,發現了站在一旁的女仆們。“你們收拾收拾走吧,我不想和兩個陌生人住在一起。”他命令道。
女仆們呆住了。“主人……是我們哪里做得不夠好……請懲罰我們……”她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乞求留下自己。
獨孤扶柳看她們奴顏婢膝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你們做得很好,但我并不需要女仆。”
“如果我們被趕出去,就會成為社會最底層的垃圾……如果實在不行,你就殺掉我們吧!”半夏咬咬牙,哀求道。
獨孤扶柳慵懶地扔給她們一把槍。“這樣,你們中間留下一個,”他喝了口茶。
當歸首先搶過那把槍,對準自己的頭。半夏見了,瘋了似地撲上去,奪過了她的槍:“別想這些,好好活著!”
當歸雖然看上去可愛嬌小,力氣可不小,她又把槍搶回來,不由分說地對著自己扣下了扳機。
一聲槍響過后,半夏的慘叫聲響起,她的瞳孔急劇地收縮著。
獨孤扶柳看戲似地點了支煙。
令半夏摸不著頭腦的是,當歸發懵地爬起來,看著手中的槍,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半夏的情緒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轉變,她的大腦受不住刺激,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是空槍啊,”當歸明白過來,趕緊抱起半夏,掐她的人中。
“你們先出去,不要打擾我。”獨孤扶柳抖了抖煙灰,看也沒看她們一眼。
女仆們走后,獨孤扶柳拔出匕首,卷起衣袖,在自己的手臂上重重地割了一刀。
強烈的痛感暫時緩解了大腦的麻木,把他從一片混沌中救了出來。獨孤扶柳又割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他修長的手指滴落在地毯上。
失真感終于褪去。他又把煙頭摁在冒血的傷口上。
后知后覺的悲傷涌上心頭,他埋著頭,身子不住地顫抖。
指縫間,鮮血和淚一起溢出,在手臂上匯成妖冶的曼珠沙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