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已經有三個月未下雨了,地里的玉米禾苗都干成柴草了,點火就能燃著。
久旱無雨,家家戶戶不僅缺糧,還缺水。
村里多口水井都已干枯,如今就剩下最后一口水井有水了。
為了大家都有水吃,每天都是按人頭來分配水。
井口都有人看護把守,不得任何人隨意打水。
若再不下雨,村民要么外出逃荒,要么留下來等著死路一條。
年輕女子低聲嗚嗚咽咽,期盼著夫君早點歸來。
她此刻又擔心二郎,可有傻呼呼地聽他老娘話,去鎮(zhèn)上找人牙子家來買人?
也不知道拿著自己的陪嫁銀簪子能當多少錢兩?又能換回多少米糧。
年輕小婦人愁苦的抱著娃子又些累了,于是和衣躺在床上,餓著肚子摟娃睡了。
夜暮四合。
關著的院門被人從外面用匕首一點一點給剝開。
然后被輕輕地推開,一個身影從門縫里擠了進來。
然后再輕輕地把門關上,上拴。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剛生完娃的年輕女子的夫君,名叫沈二郎。
他背上背著背簍。
轉過身,借著微微的月色,看到兇神惡煞沈大郎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手里還握著一根扁擔。
拉著一副隨時要抽打他這個弟弟一頓的架勢。
“大哥,你這是做什么?”
沈二郎孤疑。
“我做什么?我做什么?你個癟犢子玩意,心里沒一點逼數嗎?”
沈大郎陰陽怪氣地低吼,眼底泛起狼性的光,帶著血色!
“我?”
沈二郎腦子會意,一下子想到清早娘交待的事情。
連忙解釋:“大哥,我沒有按照娘的吩咐去找人牙子。家里實在沒糧了,沒吃的,杏兒沒奶水,娃餓,白水不頂用。
杏兒就把她的陪嫁簪子給我,讓我拿到鎮(zhèn)上給當了。
大災之年,窮人的東西,什么都不值錢,一只銀簪子才當了二百個大錢!
我買了五斤粳米,十斤糙面和半斤鹽。還沒捂熱就花光了錢。
真是一分錢難倒了男子漢!誒!”
沈二郎嘀嘀咕咕,嘆息!
但沈大郎一雙陰翳的目光顯示出他不相信。
沈二郎連忙又說道:“大哥,我真的沒有!我發(fā)誓!我怎能狠心去干那豬狗不如的事情呢?不過咱娘,她一定是神智不清才會說出那樣的胡話來。
三妹四妹可是咱們的親妹妹。大嫂任勞任怨,是個多么好的人。大丫二丫是我的親侄女。
賣哪個我都不愿意!
回家的一路上,我就想著,與其這樣餓著,不如我倆明日進入后山找吃的。
看后山樹木茂盛,郁郁蔥蔥,定會能找到不少吃食,順便再打打野味。你我兄弟聯手,多少總會有一些收獲的。”
聽沈二郎這么一說。
沉悶的沈大郎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還算你有良心。”
說完,轉身欲走,但抬眼看到石臼旁躺的尸體,又轉回身道:“二郎,我還有一件事情和你商量。”
“大哥,你快說,我還得進灶房熬米粥喂娃呢!”
沈大郎也不遲疑,說道:“咱娘和我拉拉扯扯間,不小心后退摔了一跤。
當時,我很生氣,也沒注意,娘磕破了腦袋,流了一地的血。
當我去看她時,她已經兇多吉少了!
說實在的,我恨娘。就也沒有給她包扎,你看這…”
沈大郎說到這里,氣焰消下去許多。
雖說虎毒不食子,但斷沒有兒子殺母的道理,那是大不孝!
可他不承認自己殺死了母親,
是母親咎由自取,怪不了他!
“我就等著你回來,怎么決定個結果?”
沈大郎扯著沈二郎,把他拽到石臼旁。
那石臼上沾滿了血跡,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黑糊糊的。
他娘的頭就歪在石臼旁。
身體也呈一種奇怪的姿勢。
這個石臼,平日里就是他娘的座椅,臼槽里塞一個用苞米殼子編制的草墩子。
他娘一有空就坐在上面,背靠著墻,吆五喝六指揮他兄妹幾人干活。
沈二郎不敢置信地觸碰已經涼了的身體。
他把娘翻了個,露出受傷的后腦勺來。
后腦勺處有一道傷口,此時傷口處的血已經凝固。
他尤為不死心般探探老娘的呼吸,可是,身體早已涼掉的人,哪里還有呼吸?
已無氣息!
沈二郎嗚咽出聲,怒道:“大哥,你太過分了!你怎能眼睜睜去看著娘死?
她可是咱們的娘啊?
從小到大,咱娘拉扯咱們兄妹幾人多不容易?你真是好狠的心!嗚嗚嗚……”
“你哭個球?快閉嘴吧!難道你想要全村人都知道這老東西已死?就因為我阻止她賣三妹四妹及我妻兒?
我求她,別賣她們,可她還來打我,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磕碰而死,不怪我!
若你不相信可以問三妹四妹!”
沈大郎內心很慌亂,拒不承認是他殺了老娘。
“大哥,別說了!”
沈二郎有氣無力地阻止沈大郎說話。
他不想聽他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