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著自己親媽那不情愿和自己打電話,卻不得不待在鏡頭前低著腦袋,魏生日簡直要被氣笑。
“今年過完,媽媽你就要五十了?!?/p>
看著她雙鬢間夾雜的白發(fā),魏生日軟下語氣,露出日常甜美的笑容,聲音清亮地說:“你差不多到退休年齡了,我的存款也不少,你不用再上班了。”
“什么?!”
“可是我不想退休啊!”
魏生日的眼神如海綿一般。
溫柔時令人沉醉,垂眸間便是冷色噴涌。
她想說這件事已經(jīng)很久了,但每次都被張淑平找借口打斷。如果這次不強硬一點,誰知還要拖到什么時候。
張淑平噌地一下從床上跳起來,鏡頭晃動后,是她懇切的目光:“女兒啊,好女兒?!?/p>
“媽、媽媽是真的不想退休!而且我退休了我干嘛呢?我又不喜歡黃昏戀,你也不可能一年到頭都陪我旅游??!”
這倒是。
魏生日抿唇,一年到頭確實不大可能。
即便她現(xiàn)在不工作,也不可能一直抓著手里的股份錢坐吃山空。
“各退一步,”魏生日打斷張淑平的絮叨,對著屏幕不容置喙道:“你可以不退休,但是不可以繼續(xù)做裁縫?!?/p>
“可是………”
“你的眼睛已經(jīng)很不好了?!?/p>
魏生日看著她泛黃的瞳孔,滿是心疼,出口的聲音幾乎哽咽:“如果你以后看不見,要我怎么辦………”
屏幕上的張淑平低著頭在那邊糾結(jié),還沒有答應(yīng)的跡象。
魏生日狠狠心,抓著自己大腿內(nèi)側(cè)肉,狠掐一把。
須臾之間,淚水從她的眼中爭先恐后涌出,可嚇壞了屏幕里的張淑平。
“我答應(yīng)!哎!我答應(yīng)還不行嗎!”
張淑平雙手抱著手機,看著屏幕里女兒淚如雨下,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你不想讓媽媽縫衣服媽媽不做了就是。別哭別哭,哭也傷眼睛的呀!”
聽到這句話,魏生日抽吸著鼻子,借力打力地說:“還有,我給你的卡你也要用,不要讓我擔(dān)心。”
“那只是我存款的十分之一,不是給了你我就沒有的。”
看來是說服岳母了。
何與翔見縫插針地遞上紙巾,魏生日習(xí)慣性地接過。
接過之后想扔回去來著。
但他都遞紙巾了,哼哼。
魏生日心情陰轉(zhuǎn)晴??酥浦胍蠐P的嘴角,看向張淑平。
“那不行?!?/p>
耳機里傳來張淑平女士決然地拒絕聲。
魏生日:“?”
“你看我做什么?不行?!?/p>
魏生日:“???”
屏幕里,魏生日眼睛上分明還掛著痘痘大的淚珠,但張淑平的態(tài)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生日啊,你也這個年紀了,有些事情得看明白?!?/p>
面對張淑平女士語重心長的語調(diào),魏生日費解地瞇起眼。
她不太明白這個走向。
她讓自己親媽用自己賺的錢,要上升到什么高度?
張淑平講到正事兒,甚至去床頭柜拿出眼鏡來。
別說,戴上去就是教導(dǎo)主任。
“何與翔對你好,那是他好,我們要感恩他?!?/p>
“但恩情是恩情,愛情是愛情?!?/p>
當年,何與翔和她大吵一架,魏生日也說了這一句。
恩情是恩情,愛情是愛情。
恰恰,這就是何與翔火大的原因。
直到今天魏生日仍記得,何與翔拖著行李箱摔門而出前,扔下的一句懟她的話。
“只有愛情那是炮友,只有恩情那是施舍?!?/p>
“魏生日,你是不是想著用炮友的身份,來報答我的施舍?”
“那我算什么?”
魏生日沒說話,穿著米老鼠的連體睡衣低著腦袋,不知所措地抓著衣角。
何與翔冷笑一聲,賬本扔在她腳邊,咬牙切齒地說:“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在你眼里………我這么值錢啊。”
值錢到,她甚至在賬本上算好了銀行比例的利息。
就連街邊買的一束鮮花,都被明碼標價。
車內(nèi),魏生日轉(zhuǎn)頭望向駕駛座上紫色襯衫的男人。
窗外車水馬龍,燈光交錯在他身旁擦過。
而她坐在他身邊,安靜地看著他。
是什么時候決定可以嫁給這個人的?
魏生日想,是她跑到何家別墅里,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什么惹他發(fā)火時,何與翔他看她許久,最后無奈之下說的一句話。
——“無論我做什么,都是因為我想。魏生日,我不需要你的回報。如果需要,你來愛我行嗎?”
——“像我愛你一樣,愛我?!?/p>
“媽媽不是說人家貪圖我們什么,但你當年出國,到底是靠著何家的關(guān)系出去的?!?/p>
耳機里張淑平的聲音,將魏生日拉回現(xiàn)實。
“媽媽現(xiàn)在省下來一點,將來你在人家家里的底氣就多一分不是?”
“媽知道你們談的時間長,但何家一大家子關(guān)系復(fù)雜。話說難聽點,這萬一以后何與翔不要你了,還要將你們戀愛的東西都追溯回去,你有點傍身錢才好應(yīng)對??!”
張淑平是苦出身,年輕時一張漂亮的臉蛋虜獲無數(shù)男人芳心,她毫無學(xué)識,現(xiàn)在的每一分思量,都是為了讓魏生日不要步上自己后塵。
被拋棄的滋味嘗過的人才懂。從小到大,張淑平?jīng)]有要求過魏生日什么,可在這件事情上,卻幾次三番的叮囑念叨。
“生日,合同的事情,你和何與翔說了沒有?”
安靜的轎車內(nèi),耳機里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魏生日眼睫毛顫動了下,細白的手指抓皺裙面,一雙狐貍眼倉皇失措地朝左側(cè)偷瞄。
駕駛座何與翔似乎感受到目光,轉(zhuǎn)頭眉梢輕佻:“怎么了?”
她搖搖頭,和電話里的張淑平隨口扯了幾句有的沒的,便匆匆掛斷了連線。
魏生日到的不算晚,但茂悅頂樓早已賓客如云,大部分人都已入座。
何與翔說要去個洗手間,她便先去了迎賓處。
大廳外,新郎和朱瀟瀟的父母在接過魏生日的紅包時,險些沒拿穩(wěn)。她們室友三個送來的錢都不少,但卻沒有一個像魏生日這么多。
被新郎解溫文一路小跑送到后臺時,看著老友坐在全景落地窗前,被無數(shù)人簇擁………
魏生日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嘴角掛著明媚而柔軟的笑容。
等她婚禮的時候,估計也是這樣忙碌。
那時候,何與翔會不會也和這位新郎一樣,搶著送人過去,就為了在門口偷偷看一眼自己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