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真的笑了,只有腳下意識地朝后退去。
他們說什么?
報應(yīng)?
什么報應(yīng)?
這個詞和何與翔根本不搭邊。
魏生日活了二十九年,這輩子除了張淑平,何與翔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人。
至于擋災(zāi)一說,更是虛無縹緲。
魏生日耳邊一陣陣鳴響,她僵硬地轉(zhuǎn)開頭,妄圖想躲開這一切。
杏眼掃過綠光螢螢的鬼火、掠過人群、看過琴葉榕、望過旋轉(zhuǎn)門………
卻沒落在任何一處。
比起擋災(zāi),眼前的一切,又何嘗不是更虛無縹緲的幻想?
魏生日嘴角劃過一抹諷刺的笑容。隨后,一陣疾風從大廳呼嘯而過。
—
“哎哎哎!小姑娘你干什么!”
“阿姨你放開我,我下去才能回家。”
魏生日半條腿都跨出橋了,卻被一膀大腰圓的大媽生生抱了下來。她拼命掙扎,奈何體型差距過大,魏生日無奈之下只能開口。
這夢的確很有條理,但樁樁件件都透露著詭異和莫名其妙。
什么人死了之后還會來到第三站,科學(xué)嗎?
人死了之后就是化為一捧土,她就是要死也不能是這么個死法,都沒經(jīng)歷漫長的等待,也沒病痛的折磨。
就這么一個車禍莫名其妙的死了,魏生日不相信。
她是不開心,是生氣,甚至是痛恨何仲。她對何與翔也不是毫無怨言,可誰家相處不得摩擦,怎能十全十美?
只是這夢做的,未免太過分了。
編排何與翔也就罷了,說他有報應(yīng)也罷,魏生日權(quán)當自己潛意識里怒氣未散,可說自己還要替他擋災(zāi),這是不是有點鬼扯?
好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縱使這夢環(huán)環(huán)相扣,也是時候醒來了。
車禍當時她雖然抱住何與翔,但卡車沖過來明顯失控,魏生日心里擔心又著急,高空墜落是不二法門,她毫不猶豫便要跳下去。
“大妹子!什么事兒都能過過去的,這樓可不能跳啊!”
“下面的人和上面的人就是天堂和地獄,你就是不能投胎也不能作死啊!”
“你跳下去后,無論落在第幾層,那都不是人過的日子啊!”
周圍烏泱泱圍了一堆人,堵著橋好說歹說魏生日還是要跳,幸而有人找來巡邏兵,直接給魏生日抓回大樓。
“肥棒元!找個繩子來!”
“怎么了這是?怎么搞得這么臟?”
前臺的桌面上瓜子花生因有盡有,肥棒元正和鬼火嘮著嗑,聽到聲音忙不迭站起拿了瓶水,巡邏隊的人也是滿頭大汗,把人朝前一丟,魏生日頓時踉蹌幾步。
鬼火湊近一看,她頭發(fā)有些凌亂,就連身上的毛領(lǐng)大衣都像是被人抓皺似的,整個人狼狽不堪。
巡邏兵沒客氣直接吹來一瓶,沒好氣地指著魏生日:“小姑娘看著不大,力氣倒不小。我們接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她居然要翻過橋欄,跳進底下的樓層里!”
“什么?!這………”
鬼火和肥棒元不約而同地震驚,巡邏兵捏皺了瓶子,壓著火氣說:“這叫是在頂層,沿途的靈都是好人,一塊兒合力給她攔住了!”
“知道下面什么地方嗎就敢跳?!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來這里的人哪個不是死了?就你他媽的命精貴?”
“哎小姑娘,你是沒見過地獄,覺著特新鮮是嗎?”
巡邏隊的人插著腰,訓(xùn)小孩似的給魏生日批斗一頓,順便給她科普一頓今日之事的危險,以及影響惡劣。
肥棒元應(yīng)付完巡邏隊的人,好說歹說才不通報批評,沒影響功德。
人剛走,肥棒元屁股還沒坐下,魏生日就大步上前扒住柜臺的黑色大理石,睜大眼睛,盯著柜臺里肥頭大耳的男人。
“何與翔,他怎么樣了………”
千言萬語的問題在口中呼之欲出,可真當要說話時,魏生日卻不知該從哪里問起。
她找不到回去的路,問的所有人都說他們已經(jīng)死了,這里就是那個叫第三站的地方。
魏生日不愿意相信,可她現(xiàn)在沒有辦法。
就當,就當肥棒元口中的擋災(zāi),是真的好了。
既然要走她的性命,那總該有所得。
面對頭頂上女人灼熱的視線,肥棒元敲擊鍵盤的手不停,眼也不抬地說:“我告訴你何與翔的情況,你能好好配合我們工作嗎?”
“能!”魏生日斬釘截鐵地說。
“你發(fā)誓?”
“我發(fā)誓!”
魏生日這一嗓響亮,肥棒元挑眉,意外抬了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把視線挪回屏幕。
“他的災(zāi)禍本來就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
魏生日眨著眼睛,全是費解。
“倘若你按照命薄走,老老實實和他鬧脾氣,他也就只有擦傷而已。”
“放心吧,他沒死也沒事。”
他沒死,也沒事。
饒是魏生日早有準備,聽到的剎那,嗓子卻似被堵住一般,幾乎快要流淚。
多好的消息。
可為什么她心里卻高興不起來。
通紅的指尖離開大理石,魏生日站在原地,雙目無神地望著遠方,任憑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若是一命換一命,也算公平。
可何與翔本就不會有事。
“多管閑事”這四個字,在此刻顯得那樣合適。
又諷刺。
魏生日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痛苦的,她不知道此刻什么樣的感受才是正確的。
是應(yīng)該覺得自己可憐,還是覺得自己活該?
是該覺得自己雖然不存在于人世,但至少還有人能替她好好活著?
還是該覺得自己本來就不該死,憑什么不能活下來………
“趕緊的!”
半晌,見她還在發(fā)愣,唯恐她不遵守諾言,肥棒元將擺在柜臺上的表格紙再度一拍,吼道:“大廳自己找個空位置填好,筆桌上都有。完事兒去隔壁左邊第三間房蓋章,福利找原博談。”
直到在柔軟的沙發(fā)椅上坐下,魏生日才想起來,她還沒問肥棒元,何與翔的報應(yīng)到底是什么。
“趕緊寫!”
“啪——!”
看她還在轉(zhuǎn)頭張望柜臺,鬼火忍不住伸出小綠手,將桌上的筆抱起丟在紙上。
“耽誤我一個小時還不夠?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