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宿城外。
公主車駕停在城外十里處。隨身侍女五人,侍衛十五人,載人馬車兩駕,另有一駕馬車載的是公主的隨身用品。跟隨的侍女侍衛們并未穿著宮內服飾,旁人若不知內情,定當以為只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家眷。
華池心情沉重,這次前來倉宿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以往自己心思單純,除了用溫泉療養身體外,就是想著給秋浦慶祝生辰。此次臨行前被皇兄深夜召見面談,皇兄的話就像一個魔咒盤旋在大腦里。華池何嘗不明白,身為皇室中人必須要擔負的責任,她只是想為自己再自私地爭取一回。
看著日頭漸漸高升,華池一向沉靜的性子有些急躁。幾次將桌上的香茗端起又放下,卻始終沒喝上一口。眾人一起在亭子里歇息,瞧出公主的不安,沒人上前打擾公主,只在旁一起靜靜等候。
亭外一快馬朝眾人奔來。來人下馬朝華池跪地請安,“公主,寒小侯爺率眾人在西城門相候公主車駕。”
“辛苦了,金侍衛。”華池公主一直輕輕蹙著的眉放松開來。她再次端起擱置在手旁的茶盞,用茶蓋輕碰杯沿,細細品過一口香茗后吩咐,“大家準備下,馬上進城。”
“是。”
倉宿西城門。
寒秋浦和秋雪等人靜立馬前等待公主車駕。日上中天時,傾城公主華池一行到達西城門。
“微臣見過公主。”寒秋浦走到公主車駕前拱手請安。
車駕上早有侍女卷起兩旁掛簾。華池公主發髻并未高梳,一個墜云髻斜插一枝白玉簪,清新而優雅,一身淺紫外袍,用透明絲線勾勒出淺淺的云紋,抬手間陽光折射著似有光影在流動,這番穿著竟和今日的寒秋浦有異曲同工之妙。
“小侯爺免禮,本宮此次上倉山草帽峰溫泉療養,還需下榻侯府數日。多有叨擾之處,還望小侯爺多多照看。”
“公主無需多慮,護衛公主安全乃微臣份內之事。公主能下榻侯府是我們全府上下的榮幸。”秋浦恭聲應答。
華池公主煙眉輕蹙。如此硬梆梆的應答讓她覺得憋氣,偏偏人家禮數周全,態度也是臣子該有的恭謹,挑不出半點錯處。緊跟在寒秋浦身后的秋雪見狀趕緊上前請禮,“公主你可來了,想死秋雪了。”
“雪兒。”華池見到秋雪神情一松,啟唇而笑。華池很是羨慕秋雪的天真爛漫,心里著實歡喜秋雪對自己的親近。
“公主,遠來旅途勞累,府里早備好了今年的玉頂新茶,我們趕緊回府吧。”秋雪側身查看公主車廂,“公主馬車甚是寬敞,介不介意雪兒一起?”
“快上來。”華池笑道。
“寒小姐請。”侍女躬身請秋雪上車駕。
“大哥,我不騎馬了,我坐公主的車駕回去。”秋雪朝秋浦揮了揮手,抬腳踩上車轅就鉆進了車廂,轉身朝秋浦擠了擠眼,順手拉下了車簾。
“回府。”寒秋浦無奈一笑,返身上馬招呼眾人回侯府。
馬車上,秋雪湊近華池,小小聲問道,“公主,剛剛有沒瞧見我大哥身上那件紫袍外褂啊?”
“恩。”華池低頭一笑,輕聲答應。
“哈哈,我大哥穿上公主送的紫袍后是不更玉樹臨風,更風流倜儻了,更顯萬千少女夢中情郎的豐姿了。”華池臉頰生暈,低頭羞而不語。
美人含羞姿態甚是動人,尤其這姿態由寒川第一美人做來。秋雪意猶未盡,沒打算這么輕易便放過華池。她轉頭對兩旁的侍女道,“云月秋風,今日公主和我大哥的打扮是不有那么點琴瑟相和的味道阿?”
“有點有點。”兩個隨侍丫鬟云月和秋風掩嘴偷笑應和秋雪。
“兩個丫頭住嘴,還敢給我應聲,看我等會怎么罰你們。”華池抬起羞得通紅的臉,瞪上兩個侍女。只是那雙眼流轉間風華無限,配上暈紅的滿臉羞色,實無半點威風之態,哪里鎮得住人。
見華池這小女兒姿態,秋雪侍女三人在旁笑得更歡。
“雪兒,你竟然笑話我,”華池不依,這一番取笑,早失了與秋浦對答時的冷靜自持,舉起拳頭上前去捶秋雪。“你看你,毫無忌諱,一張小嘴里什么話都說的出,哪個沒出閣的女子會像你這樣說話,看我不縫上你的小嘴。”
秋雪邊躲邊作勢喊叫,“大哥,快來救小妹啊,你家...唔”
“雪兒,別鬧了,等會你大哥要生氣了。”華池著急撲上前,堵上秋雪的嘴,生怕這不受平常閨閣之禮約束的寒小姐再蹦出個什么更出格的話來。
“不鬧了不鬧了,”秋雪拿下華池的玉手,正色道,“公主,跟你說個正事。”
華池見秋雪一臉嚴肅,忙凝神細聽,“什么事?”
秋雪一雙眼睛瞬間笑得賊亮,“公主這次前來可有準備什么柔情招術,讓我那姿容絕世的好大哥對你裙下稱臣啊?”
“雪兒,你。”華池氣得一甩手,背過身子不再理會秋雪。
“好拉好拉,公主,別生氣了。我大哥那榆木疙瘩,我看著都著急。我這次替公主想了個好招,對付我大哥保準是手到擒來。”
“當真?!”一旁的云月秋風二侍女聞言高興搶問。秋雪俏皮朝倆侍女擠擠眉,然后附耳華池小聲的算計著自家大哥,“我們到時這般這般。”
馬車外眾人聽著車內秋雪和侍女不時傳出的打鬧聲,偶爾還能聽到一向嫻靜謹守皇家禮儀的公主一兩句笑語,眾皇家侍衛心道:寒小姐確實非常人也。
華池入府后,住在離草帽峰溫泉最近的青花苑。青花苑里也筑有小湯池,可積蓄從草帽峰溫泉眼引下的溫泉水做日常洗浴用。公主不用出侯府門可以隨時浸泡溫泉。
秋雪和華池提及的“將寒小侯爺手到擒來”的第一計就和那溫泉有關。大哥那般人,她這十多年里就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有憐香惜玉的時候。公主那么嬌滴滴一美人,怎可不使美人計,既然是美人計,怎么可能少了香艷的橋段。
秋雪暗思使計將秋浦引到青花苑,然后制造無意撞見或準備沐浴或正在沐浴或剛剛出浴的千嬌百媚的華池公主的橋段。不過如此香艷刺激的設計秋雪沒和華池公主商量細節,謹守禮儀的公主若提前知曉,怕是不能同意。既然公主說了將此事全權委托給自己,自己便可以是權宜機變。有了這層思量,秋雪將公主一并瞞下的內疚感置之腦后,只專心想著如何謀劃此事。
這日,秋雪在寒秋浦書房翻找書籍,無意間瞄到書案上紅艷艷的擺著一個帖子。寒家軍一朱姓將領朱遠下月喜宴娶新娘子,今日約大伙在萬花樓牡丹廳設個小型宴會。
萬花樓,男人風花雪月的溫柔鄉。常年隨著寒德這些侍衛混跡市井的秋雪,當然知道萬花樓。
先不管他們為何賀娶新娘要單獨設宴,也不管他怎么會想著把宴席設在萬花樓,只說這寒小侯爺也在宴請名單內,秋雪就萬分滿意。
秋雪暗想,幾杯小酒下肚后,就萬花樓那種所在,哪個男人會不熱血上涌,產生個很合時宜的什么沖動什么的。到時再吩咐寒統領把大哥弄回,再把他拐到香噴噴的公主面前,還怕他不中招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
“萬花樓這事得瞞著公主,不能讓公主知道。”把帖子揣進懷里,秋雪出書房去找寒統領,卻找了一圈也沒見著人影。
“風侍衛,風侍衛,寒風。”秋雪對著半空叫喊寒秋浦的貼身侍衛寒風。
一旁練功的意修容聞聲趕來,拉住滿地轉圈的秋雪。“你喊他做什么?”
自那日城北墓地回來后,意修容對秋雪的態度開始改變。私下很少再稱呼或者說不再稱呼秋雪小姐了,和秋雪漸漸恢復了小時候那種彼此大呼小叫,沒有身份尊卑的相處。
“找寒統領啊。”秋雪一臉無辜。
“那你叫風侍衛做什么?”
“笨,找大哥啊,大哥和寒統領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我找不到寒統領也找不著大哥,就只能找大哥的貼身侍衛了。”
“怎么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笨。”
“是哦。”秋雪見修容鼻孔朝天斜睨看人,就像回到了小時候那副臭屁樣。她馬上就起了惡作劇心思,瞪著眼身子撲上意修容,雙手掐上了修容的臉上嫩肉,絲毫不吝惜使勁兒向左右撕拉,咬牙道,“修容真了不起,竟然敢嫌棄你冰雪聰明的小姐。”
修容的臉被扯得生痛。秋雪突然零距離的貼近,逼得他倉促間退后兩步才穩住了身子。鼻息間呼吸的全著秋雪身上的清香,修容的脖子耳根迅速躥紅。他左右環顧一周,飛快扯掉秋雪搗亂的小手,卻不敢推開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