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急走兩步,奔上三樓。隔著并排的兩行書架,臨窗的書案旁,一白衣男子神情慵懶的靠在楠木椅上。窗欞半開,一束陽光從背后射在男子身上,那男子便如站在了光暈之中。
男子見到秋雪,并不驚慌,嘴角甚至是上揚著帶著笑的。秋雪眨了眨雙眼,微微側了側身,避過刺眼的陽光,開口問道,“你是何人?離魂陣是為你所破?”
男子尚未回答,書架后轉出一個女子,看著秋雪驚道,“寒小姐?!”
“秋風?!”秋雪沒想到公主的貼身侍婢秋風會在天一閣,更沒想到秋風會和一個陌生男子藏身在此處。
“這是為何?”秋雪盯著秋風,語氣是以往未曾有過的冷厲。
“小姐,我本姓意,是南洮意氏家族人士。”秋風在片刻的慌亂后,便鎮靜下來,朝秋雪深鞠一禮。
“南洮意氏?你是南洮人?”秋雪蹙眉。
“是,小姐。秋風是南洮人,小姐貼身侍衛意修容也是南洮人。南洮意氏世代忠于皇室,小姐母親便是南洮皇室長公主。”
“什么?我母親是南洮長公主?”
“沒錯,小姐若不信,可日后和意侍衛求證。當初長公主離開故國到海源輾轉到寒川,只為了一物,今日秋風也是為此物而來。”意秋風開門見山。
“何物?”秋雪其實已經明白秋風的來意。
“定國侯府祖傳兵書。”
“兵書乃亂世之物,如今四海升平,五國之間并無爭斗,取兵書何用?”秋雪面色不改,心中卻驚異他二人果真是為兵書而來。
“寒小姐不疑惑你的母親為何也要取得此物嗎?”白衣男子離開楠木椅,緩步走到秋雪跟前,一雙丹鳳眼含情地注視著秋雪。
近看此人,皮膚凝如雪脂,挺直的鼻梁下一雙薄唇不點而朱。真妖孽,比花狐貍還妖孽。秋雪不著痕跡地后退半步,“母親若真如你們所說要取兵書,她在侯府十多年,怎么會沒取走?何需你們今日走這一遭。”
男子啟唇一笑,并不答言。
“事過境遷那么多年,其中原委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今日在此,只是奉了主子的令取回兵書。還請小姐行個方便。”
“我為何要行這個方便?”秋雪嘴角扯出一個疏淡的笑容。
意秋風眉頭一皺,急急說道,“小姐可知奴婢主子是誰?”
秋雪神色不變,只待她說出自己主子名姓。
“奴婢主子是南洮皇子,現在古...”秋風急切地想告知秋雪自己主子和她有著怎樣的淵源。
“秋風,”白衣男子輕輕一言打斷秋風,“兵書未在天一閣,我們走吧。”
“未在天一閣?”秋風詫異地看向男子。
男子不理秋風,輕移腳步,再次靠近秋雪,蔥白手指挑起秋雪下顎,紅唇近挨秋雪耳旁,低低地呵氣,“我叫素青冥,小雪兒可要記牢了。”邪魅一笑,含著暖意的呼吸呵在秋雪玲瓏可愛的耳垂上,紅唇一低便印上了通紅的耳珠。
秋雪被驚得跳離素青冥,兩眼恨恨地瞪著,臉頰燒得像被著了火。
素青冥看著秋雪羞憤難言的模樣,哈哈大笑,一縱身便從三樓窗口跳出,“離魂陣甚得我心,小雪兒也甚得我心。日后再相見時小雪兒莫忘了我。”
秋風同情地看了秋雪一眼,也隨著跳出窗外。
“等等,我婢女石花在哪?”秋雪急急奔到窗前,問遠去的二人。
“在水榭假山石洞中。”秋風回頭大喊,隨即去追素青冥。“軍師,兵書不在天一閣,那會在哪里?”
“你隨我回你主子那,公主這邊不需要你伺候了。”
“太好了。”意秋風高興得大喊。
秋雪見二人已走遠,樓中昏迷的暗衛不會再有什么危險,便任他們昏迷在樓中,出來往水榭假山尋石花。秋雪在假山石洞中找到石花時,石花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身下似墊著一件錦袍。秋雪松了一口氣,無奈一笑,上前拍醒石花。石花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秋雪后一愣,“小姐?”
秋雪敲了敲石花的小腦袋,很是無語,“怎么睡在此地?”
石花迷茫地看看昏暗的石洞,很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在這里睡著了。“不知道啊,我在前院找到意侍衛傳了小姐的話后,想著要趕緊回到小姐身邊。便走近路去青花苑,正想穿過水榭,后腦一疼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如此,石花耳環應是被砸時不小心扯落的了。
“起來,隨我到前院。找了你半日,都不知道前院忙成什么樣了。”
石花起身,發現身下墊著錦袍,很是詫異,“這誰的袍子啊?”
秋雪看著那錦袍,恍然想起那白衣男子似乎沒著外袍。她神色一閃道,“好好收起袍子,隨我到前院招呼賓客。”
“噢。”石花趕緊將錦袍疊好抱在胸前,隨著秋雪出去。
前院賓客早已到齊,膳房也已經開始傳膳。秋雪領著石花穿過廣場往側廳而去,一路和相遇的眾人微笑招呼示意。
正廳里,寒秋浦坐在首席,眾賓客圍著他高談闊論。秋浦臉帶微笑,細看卻顯得有點神思不屬心不在焉。瞥見踏進側廳的秋雪,秋浦雙眼一亮隨即一暗,最后終是平靜地看了秋雪一眼,回頭和歡笑的賓客舉杯。
秋雪走入側廳,里面已經坐滿了家眷,傾城公主華池端坐在首席,和家眷們言笑晏晏。秋雪趕緊上前向公主和眾人告罪。
“我聽到他們正廳里剛剛有人來遲,被大伙罰酒了三杯。寒家姐姐女兒家家的不好飲酒,我們便罰她彈琴一曲怎么樣?”一身穿鵝黃外衫的嬌俏小女子笑著提議。秋雪抬頭看去,見這提議的小女子是同居倉宿的寒川三王之一滄海王家的小郡主。
這首位滄海王智謀膽色過人,得了滄海王這霸氣的封號。可惜養育出的子孫卻個個無能,一代不如一代。上代滄海王行事莽撞犯了太上皇忌諱,被勒令罰居倉宿。太上皇還命當時的寒侯監督其言行,不得再犯過錯。
一城不容二虎,在定國侯府皓如日月的民心歸屬下,這滄海王府在倉宿城里便完全失了王侯的派頭氣勢。然而皇恩難測,這邊滄海王失了勢,那邊的當今圣上便調任滄海王宗親王柏任倉宿府尹。并將今年不過十二的滄海王府嫡長女一旨封為小郡主。而秋雪今年十六,尚沒有得到封號,只是定國侯府里的大小姐。
雖是當年娘親堅決辭了皇上封號,可自己終究是沒有封號的。因著定國侯府的威望,在這小郡主面前自己雖不至于低她一等,卻也得禮數周全伺候著。這小郡主今日難道是來耀武揚威尋滋事生非的?
秋雪微笑道,“小郡主既然想聽秋雪彈琴,秋雪榮幸之至。今日能和公主,能和眾位夫人,眾位姐姐妹妹相聚在此,一起恭賀我大哥的生辰,秋雪便當彈琴一曲給眾位助興。石花,去隔壁花廳取一張七玄琴來。”
“是,小姐。”石花答應一聲跑去花廳,片刻便取來一張七玄琴。
“寒侯威鎮四海,小侯爺率領的寒家軍更是威名遠播。寒家姐姐今日便彈奏一曲出征曲如何?”小郡主睜著圓圓的杏眼,無邪地看著秋雪問。
秋雪聞言眉頭一皺,這出征曲雄渾激昂,高潮處十指需迅疾如風才能演奏出其中氣勢。往日自己還可彈奏,只是今日天一閣闖陣時已耗盡大半心血,此刻若再彈這出征曲怕是會心血不繼。遂對小郡主道,“出征曲是為將士出征而奏,今日乃是喜慶之日,實不宜彈奏此曲。小郡主既然喜熱鬧,秋雪便彈一曲百花鳴可好?”
小郡主還待再言,一旁的華池公主開口道,“雪兒言之有理,百花鳴甚是應景,便彈百花鳴吧。”見是公主吩咐,小郡主扁扁嘴無言坐下。
“如此,秋雪便獻丑了。膳食既已傳上,諸位盡管用膳。今日膳食廚子們用了大心思,各位便邊聽秋雪奏曲邊細品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