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雪二人隨何向原上得三樓,進入三樓棋室后,居中看到的是個大型棋桌,大理石為棋盤,象牙玉石為棋子,棋桌足以容下十人同坐。棋室里并無封閉的門窗,東南西北四方各置一個立柱,立柱前青銅鑄就的仙鶴足有一丈高,仙鶴嘴里正裊裊地吐出青煙,被這青煙一熏染,棋房里便有了清清淡淡的花香味;立柱上的青銅鉤子將白色透明的絲幔高高掛起,棋室前面便再無遮攔,繞著這棋室走一周便可看盡二樓的二十多個棋室,連每個棋室外墻上黑白棋盤也可觀察得清清楚楚。這確實是個賞棋的好地方,秋雪在棋桌旁同向原一起坐下,意修容抱劍站在秋雪身后。
向原轉(zhuǎn)頭疑惑地問意修容,“兄臺何不一起坐下?”
意修容搖了搖頭示意不坐,并沒開口答話。有外人在時,修容從來都是站在秋雪身后。
秋雪在旁解釋,“修容是我的貼身侍衛(wèi),自小護衛(wèi)在我身邊”。
揉了揉眉心,秋雪轉(zhuǎn)頭對身后的修容無奈道,“這棋局尚未開始,也不知何時能結(jié)束。你坐我身旁,與我一起賞棋。”
修容瞧著秋雪揉紅的眉心,眼神閃了一下,按下忍不住想撫上去的指頭,在秋雪右手邊朝門的一側(cè)坐下。
何向原向秋雪問道,“師妹一路從寒川來,途中可有什么有趣的見聞?”
“小妹第一次出寒川,只怪平時在家太過養(yǎng)尊處優(yōu),身體并修容應(yīng)長途跋涉,這路上大半時間都在馬車上度過,并沒有多少機會見識到奇人異事。師兄何不和小妹說說這次參與五國棋會的人士都有些什么來歷?”
向原忽然想起父親說過這位師妹生來便患有心悸之癥,想是一路備受長途跋涉之苦,頓時心生憐惜,“此次棋會,五國人士來得甚是齊全。師妹自寒川來,可以算得上是寒川的一個。另外除了南洮的金絡(luò)和海原的花間斜,西原也來人了。”
“花間斜以棋手身份來了此處?”花間斜是花瑯邪的同父異母弟弟,他既然來了此處,想花狐貍今日必不會出現(xiàn)了。今日出門匆忙,也沒來得及和花狐貍見上一面。
“對。海原花家甚得皇家器重,可惜花家長子玩世不恭整天游戲花叢,場面上的事多是他的弟弟代其出席。”何向原言語忽地一頓,看著秋雪道,“師妹我們此前是不在云錦酒樓見過?那日我在酒樓遇到了花家長子,當(dāng)時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似乎也是如師妹今日般女扮男裝。那人是師妹你吧?”
秋雪大方承認道,“師兄記得不錯,那日和花瑯邪一道的正是我。”
向原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秋雪笑道,“師兄不必介懷,我自小和花瑯邪相識,我也從未見他干過什么正事。大了更是行為荒唐,整天拉著那位美女姐姐東游西蕩,胡亂揮霍家財。”話峰一轉(zhuǎn),秋雪問向原,“不知這花間斜在哪一家棋室?和他對弈的又是哪位?”
觀棋路可觀人心。既然是花狐貍的弟弟,秋雪不免會想替花狐貍多加留心。
向原抬手指著對面棋室,此時各棋室棋局才剛剛起子,“正中左面第二間云字房便是花公子所在棋室。和他對弈的是我三師兄林云志。三師兄跟隨父親學(xué)習(xí)棋藝八載,為人忠厚老實,棋路正大光明。左面第一間風(fēng)字房里是南洮的金絡(luò)。金絡(luò)是南洮有名的懦雅將軍,和他對弈的是我大師兄尚百風(fēng)。右面第一間石字房是西原的世家子弟,此人棋藝頗高,我二師兄石田與他對弈。石字房隔壁的月字房是南姚來的另一世家子弟,正與我八師妹月辛對弈。對決后勝出者再兩兩對戰(zhàn),最后兩位勝出者,將進入正中的棋室爭奪第一棋手榮譽。”
“敢情這棋室都是以眾師兄師姐的名字命名的嗎?”
何向原點頭,“棋藝出眾的師兄妹們都可在這樓內(nèi)擇一室,以自己名號稱呼。”
“向原,”亭山立在入口處,怔怔地看著室內(nèi)三人,明確地說是看著秋雪一人。
“亭山,你來得正好,來,趕緊過來。”向原轉(zhuǎn)身朝門口的敬亭山招呼,“過來,我來介紹我?guī)熋煤湍阏J識。”
秋雪起身向敬亭山點頭致意,修容也隨之起身站立一旁。秋雪記得這個淺色銀灰衣袍的男子,那日云錦酒樓他穿一襲白袍。
亭山幾步走到三人面前,停在秋雪左手側(cè)前方。何向原開心地向秋雪介紹自己的好友,“師妹,這是錦城敬府少爺敬亭山,我的知己好友,這絲綢山莊便是他家的。”
秋雪一聽,眼神閃了閃,面前這人便是自己尚在娘胎時母親便定下的夫婿了。那日在酒樓雖有懷疑,卻不曾確認。秋雪抬了抬手,微曲身道,“敬大少爺,幸會。”
敬廳山愣愣地看著秋雪。他沒想到她聽了向原對自己的介紹后竟然依然無動于衷。在酒樓那次可以解釋成她沒見過自己所以不相識。現(xiàn)在向原都說與她聽了,她怎么還是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亭山,亭山?”何向原見敬亭山盯著秋雪失神,忙推了推他手肘。
亭山隱下心緒,同秋雪樣抬手道,“亭山見過秋雪小姐。”
“咦,雖然我之前和你提過我?guī)熋茫晌疫€未曾給你介紹呢,你怎么就知道我?guī)熋玫拿至耍俊?/p>
“自你那日和我提過你有一師妹患有心疾,且在倉宿城內(nèi),我便派人去打聽過。何叔父去寒川時只收過一名女弟子,便是倉宿定國侯的寒秋雪小姐了。”敬亭山緊緊逼視著秋雪,他在告訴秋雪,他雖未提及定國侯府,但他知道她是自己的未婚娘子。
“秋雪出門在外不甚方便,便著了這男裝掩了女子身份,想敬大少爺定是能諒解的。”秋雪微笑著和敬亭山銳利的眼神平靜對視。
何向原在旁道,“小師妹,女子身份在外不便,大家都懂的,你盡可放寬心。”
何向原不懂其中關(guān)節(jié),如何能想到秋雪是抱歉不能和敬亭山當(dāng)眾相認的事。但他也察覺到自己這知己好友和平常有點不大一樣。從來也未見他如此無禮地盯著一個女子看。
他暗中扯著敬亭山的袖子,同時招呼眾人。“來,來,大家都坐下,坐下慢慢聊。”
秋雪微笑著坐下,敬亭山也沒往旁處走,就在原本站立的地方搬了個凳子,坐在了緊靠秋雪左手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