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終于看到林子外第一縷陽光時,一股極致的喜悅從心中涌起,終于活著出來了。手腕上藍皮精神地抬起頭部,一對綠眼珠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似乎挺適應林子外的空氣和陽光,無霜放下心,提氣直奔林子左側前方和白竹約定好的見面地點。
一棵百年老松樹下,臉色蒼白的男子靜靜地依著樹干,他五官極清俊,只神情抑郁。男子抬眼見到無霜身影,眼神一亮隨即迅速一暗,臉色黑沉了下來,整個人比之前更顯沉郁陰暗了。
“白竹!”劫后余生的無霜見到同伴,心中對他油然而生一種親近感。
“竟然沒死,真是禍害遺千年!”白竹對女子的親近無端升起一種厭惡,不待女子靠近,掉頭就走。
無霜臉上的笑容僵住,心中突生一股郁怒之氣。她為了護他,從衛戍一路過云夢,期間經過多少艱難,生命幾次處于危險之中,全靠她一身毒術和輕身功夫才化險為夷。這次也是為了引開追兵,她冒險只身進了密林,險些就葬生在了密林里。他對自己不僅不感恩還態度如此惡劣,怎能不叫人氣憤。
可瞧著前面那孱弱得仿佛隨時會倒的背影,想起生死未卜的師傅,無霜滿腔的郁怒就像被針刺破的魚鰾,蔫了。
她緊追幾步趕上白竹,“我也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好在無霜命大活了過來,對不起讓你在這里久等了。過了這個邊城我們就進入南洮境地了,我從小長在南洮,對南洮的城鎮很熟悉,只要進了南洮地界,我們藏身起來就容易多了。”
“我現在不過一具行尸走肉,你說怎樣便怎樣?!睂o霜的示好白竹并不領情,只冷著臉往前走。
無霜氣結,停在原地呼出兩口濁氣后緊跟了上去。
陰雨天后的山間小道很不好走,冷無霜穿著一身鵝黃春衫,在樹木間快速攀爬。腳上的短靴上一層厚厚的黑泥,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雪白的褲腳幾處沾了泥濘。一個身穿翠綠顏色長衫的白竹緊隨在她身后,臉色蒼白,形容憔悴,攀爬行動間氣息有些不穩。
南洮在五國里氣候條件最好,冬無嚴寒夏無酷暑。寒川還在寒風凜冽時,南洮卻已經進入了溫潤多雨的早春季節。一連幾日綿綿的細雨天氣后,今日難得迎來了一個艷陽天。
“快走,很快我們就到南洮地界了,進了南洮,那些追殺的人便會少些。”無霜有些著急,上前用力扯了他手臂,拖著他跟上自己的節奏。
白竹被拽著緊走幾步,腳下忽地一個打滑,重心不穩向前一頭栽倒在女子身上。無霜一聲痛呼,腰部撞上路旁一塊突出的石頭,左手迅速抓住身旁的樹干,免了兩人滾下山道的狼狽。
待腰間疼痛稍減,轉過身見男子趴在自己身上,他一雙星目竟然帶了嘲笑之意。冷無霜心中郁悶之極,將他一把推開,沒了好聲氣,“起開,你一個大男人,好好的趕個路有這么難嗎?!?/p>
“淫娃蕩婦!”白竹清冷的聲音像一把刀子從她身上刮過。
“你,你,白竹!你不要欺人太甚!”無霜雙眼通紅瞪著男子,瞬間眼中蓄滿了清淚。
白竹對她的眼淚視而不見,從她身上爬起,步子越過她繼續前行。
無霜雙手緊握,使勁瞪圓著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一片綠葉,直到鼻中酸澀消去,她抬手抹去眼眶流出的淚水,快步趕上了前頭的他。
“走快點,被他們追上了,我們誰也沒有好果子吃?!?/p>
“你怕被誰追上?是你們五毒教的那些淫娃蕩婦,還是那些恨不得殺你們而后快的仇敵?”白竹清俊的臉上神情陰云密布。
連續幾日幾夜的奔波,時刻提防可能的追殺,冷無霜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瀕于崩潰,如今受了白竹的冷嘲熱諷,情緒潮水般涌上,上前一把抓了他衣領,質問道,“白竹,我冷無霜從衛戍一路護你至南洮,并沒有半分為難于你,你到底在憤恨什么?”
“我在憤恨什么!?”白竹奮力甩了無霜,卻因用力過猛岔了氣息,身子后退撞上樹干,一陣悶痛過后半日才停了喘息。陰郁的雙眼瞪上冷無霜,“我師從武當派清豐子,一身坦蕩立足于江湖,只盼能在武林中博得清名。如今我成了什么?你說我成了什么?內力全無,形同廢人,成了汐靈兒的入幕之賓!五毒教教主的面首!被你五毒教教眾追殺,還要被五毒教的仇敵追殺,我不該恨嗎?難道我不該恨嗎?!”
“你,”無霜雖然知道師傅用過的男子有些確是不甘不愿的,可面對白竹這般強烈的恨意卻是第一次。她困難地吞咽了兩下口水,“我,我雖沒經歷過那種事,可那日我在帷帳外見你臉上神情,看著應該是享受那事的,并非不情...”
“冷無霜!”白竹一聲厲喝阻了冷無霜的話,狹長的雙目狠狠地瞪著她,恨不得一口咬碎了她。
冷無霜心頭一緊,雖明知他被師傅喂了藥,失了一身功力,還是被他滿臉的戾氣駭得連退兩步。而后見他一臉蒼白,喘著粗氣靠在樹干上,孱弱得好像輕輕一掌就能把他廢了?;叵氲谝淮我娝麜r是那般瀟灑恣意,一身傲骨,心中頓生不忍,輕聲道,“走吧,待到了無音谷我會讓姑丈設法給你解毒,到時候你恢復了自由身,若想離開便離開,我不會阻著你的?!?/p>
白竹喘息半響,沉著臉跟上冷無霜,一語不發。
山道上單調地回響著兩人的腳步聲,白竹吃力的喘氣聲,冷無霜想著那日離開師傅時,師傅尚且身負重傷,心中不免擔憂。在那般險境下,師傅首先想到的卻是讓自己將白竹安全帶離,白竹對師傅來說定然是不一樣的。如今見白竹心中這般痛恨,便生了勸解之意,“你其實也沒必要這么怨恨,那日的事不是沒成嗎?師傅身負重傷,依然想著要我護你周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