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詩,敬少,快來看看我這畫畫得如何。”畫舫內書案前,被眾少年圍著的眉畫,一身鵝黃衫裙,雙手高高舉起一張剛完成的水墨彩畫,興奮地招呼韻詩和亭山。身后粉紅透光亮的絹布隨風揚起,襯得她那如春光般明媚的笑臉愈加明亮。
“這可是眉姑娘第一次作彩畫,走,我們瞧瞧去。”敬亭山攜了韻詩的手,兩人一起進畫舫去看眉畫的處女作。
這是一副雙鴨戲水圖,筆畫逼真細膩,色彩明快高雅。畫面內容很是生動有趣。
兩三只杏花枝條從右上伸出,一個生滿青苔的圓石上依著兩只鴨子,遠處是微波蕩漾的湖面。畫中的兩只鴨子是不是常見的麻灰兩色,而是白鴨,。一只白鴨伸著脖頸去啄水里的浮蟲,另一只在它腳旁用嘴替它梳理著翅膀處的毛羽。畫面最令人驚奇之處在這鴨子身上的白色,這白似活了一般,層層積色,一層褪去末端再附上新的一層,便有了厚重淺薄之分,有了層次和光線靈動跳躍之美。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不想眉姑娘寫意畫極佳,這工筆彩畫技藝也如此精湛。”敬亭山毫不吝嗇地由衷稱贊。
“敬少喜歡?那這畫就送給敬少了。”眉畫將畫朝敬亭山一遞,一雙明眸晶亮地注視著他。
圍觀的眾少年一陣喧囂。敬亭山接過畫,緩步走到臺前將畫小心平放好,拿起畫筆道,“眉姑娘的畫求之者趨之若鶩,我豈敢獨吞。今天有幸讓眉姑娘在我畫舫上第一次做這彩畫。眉姑娘如不介意,敬某想在這畫上題詞兩句,如何?”
眉畫見敬亭山不愿收畫,心中本有幾分郁悶,如今見他愿意給自己的畫題詞,立即點頭道,“能得雅公子題詞,眉畫求之不得。”
“我雖有幸入五公子之列,得了這雅公子的名號,卻少有人提。眉姑娘如今既然說了出來,今日這題詞落款少不得便是雅公子了。”敬亭山稍加思索,不多時揮毫而就。韻詩上前看了,見他這提的也就是剛才他念的那兩句‘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亭山停筆對眉畫笑道,“久不練字生疏了,但愿我這題詞不會降了眉姑娘畫的價。”
能得他題字眉畫心中高興,“這畫多少錢也不賣。眉畫第一次當眾作彩畫,雅公子第一次為我的畫作題詞,眉畫得把這畫留著,誰也不賣。”
眾少年又是一陣喧囂。其中一少年越眾而出,冷言道,“我們眾人在此自是求買不得。這畫若是你們軒主親自求取,眉姑娘也不賣嗎?”少年神情倨傲,語氣輕慢,顯然看不得區區一個風月女子竟然如此不把眾人放在眼里。
眉畫一愣,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該如何作答。
韻詩忙上前一步,柔言道,“這位公子多慮了,軒主為人一向寬容,怎會奪人所好。再說,如軒主當真喜歡了這幅畫,眉姐姐自然會拿出來的,對吧,眉姐姐?”
眉畫勉強一笑,點頭應道,“當然。”
敬亭山見氣氛一時尷尬,趕忙招呼道,“好了,眉姑娘這畫也看完了,我請了京城最有名的舞藝班子,在畫舫二樓表演歌舞。大家都趕緊上去找個好位置,準備看表演吧。”眾少年見主家發話,也不再多作留難,陸續的上了二樓。
見眾人都去了,敬亭山忙走到眉畫面前道,“陳寅是府尹家的大公子,平日為人就張狂了些。還望眉姑娘不要介意。”
“敬少言重了。我眉畫得軒主看重,做了一樓之主。有幸憑幾張陋畫得到眾位公子的追捧,原不該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本是風月場中人。眉畫身體疲乏想先行離去,還請敬少勿怪。”
“應該的,你稍候片刻,我吩咐護衛送眉姑娘。”敬亭山見眉畫興趣乏乏,也不強留。
“敬少,”韻詩走前兩步追上敬亭山,“我隨同眉姐姐一道回去。馬車就停在岸上,我們可以坐小船回岸上,就不麻煩敬少安排護衛了。”
敬亭山稍一思索,明白韻詩是不愿驚動了二樓等著看歌舞的眾人,免得到時又有一番話說。他點頭道,“今日委屈兩位了,敬某心中不安,明日在絲綢山莊設宴給兩位姑娘致歉,還請林小姐和眉姑娘務必要到。”
“這,”韻詩有些為難,眉畫心性清高,今日受了這委屈,多半是十天半個月都不愿出門的。
見韻詩猶疑,敬亭山長身一揖后道,“還請林小姐替敬某勸勸眉畫姑娘,拜托了。”
韻詩趕忙側身避過,“敬少不必對我行如此大禮,我自當盡力勸解眉姐姐。”
敬亭山一聽韻詩答應,忙笑道,“多謝林小姐,我這就去準備小船送兩位姑娘上岸。”
目送敬少離去,韻詩回頭見眉畫正站在自己身后,臉上神情是少見的落寞,心中一驚道,“眉姐姐,”
眉畫卻不看韻詩,一雙眼望著敬亭山遠去的身影,語氣不無寥落,“他很好,是吧。”
此刻韻詩完全明白,眉畫的一顆芳心早已系在了那位雅公子身上了。可雅公子未婚妻那尊貴的身份,恐怕容不得風塵之人入府與她共侍夫君。
含軒樓主,說得好聽是一樓之主,可在那些達官貴人眼中,與那煙閣翠苑美人,也沒幾分不同。
丫鬟拿著一封書信尋到秋雪,說是何向原約她今日午后在金恩寺后山相見。
秋雪一笑,想必是這幾日自己天天呆在戎樓,師兄便傳了書信過來。秋雪欣然赴約。
金恩寺后山樹林,不霓約了亭山一道,說是讓亭山陪同來見一個故交。因這個故交和她曾有過節,她便央求亭山一道。兩人在樹林里待了半日,卻也不見什么故交現身。
一旁的亭山等得有些不耐煩,他走向不霓,準備勸說她回去。看著走過來的亭山,不霓神色變幻不定。那個秋雪的心思壓根就沒在表哥身上,她今天設計就是要讓表哥看清楚寒秋雪根本心里沒有他。
不霓鼓起勇氣,朝亭山一口氣地吐出了心里憋氣了很久的話,“表哥,你對寒小姐一往情深,可她卻對你并無絲毫男女情意,你何苦委屈自己和她在一起?”
“不霓,你說什么,她是我未婚娘子。”亭山沒想到不霓突然說起了這個,他忍不住呵斥。
“你不信我們就打個賭。我馬上證明給你看,她對你并沒有男女之情。”不霓咬牙做了一個決定,眼神晶亮,臉頰有點發熱。
“怎么證明?”亭山有點猶疑,幾次見面,她對婚約都只字不提,對自己客客氣氣,遠不如待她那侍衛般親密自在。
“待會她會過來,不管我做什么,你只管配合我。”不霓感覺自己臉紅得有點燒。
“雪兒會過來?”亭山察覺到不霓的神情異常,關切地拿手探上她的額頭,“不霓,你沒事吧,”
“她來了,表哥,”看到秋雪進了林子,不霓嚶的一聲,撲倒亭山懷里摟住亭山的脖子,軟得發燙的櫻唇便吻上了亭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