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霓的神情也勾起了亭山天際山的回憶。當年母親堵氣將他和不霓帶上山,日日在山中閉門研習丹草藥方,任他和不霓在山中游蕩,后因機緣巧合拜入天際派。但那時的他為人孤僻,不霓也性子清高,并不得眾師兄師姐的喜愛。加上天際山上眾人性格奇特行為刁鉆古怪,不霓便常常因性子過于清高受到師兄師姐的欺負。
可即便滿腹委屈,她也從未在他面前抱怨過母親將她帶上山,也從未提及到下山離去,反而慢慢地學會了怎樣去討眾人喜歡。她研究著各人的喜好,為刁鉆的師兄師姐制作各種膳食湯藥。悶熱的七月天幫著有怪癖的師叔滿山去找幽藍的蛤蟆,大雪天替大師伯去潭底尋紅尾鯉魚,只為眾位同門能另眼相看。
不霓偷偷看向沉浸在回憶里的亭山,雙手試探性地環上他的腰,將臉更深地偎進他的胸口。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引起亭山心中無限伶惜,輕輕回摟著她。
全因母親當年一時之念,讓她自小便離開父母的愛護,隨他在與世隔絕的天際山上一呆就是十年。下山以后又隨他一直留在敬府,將女子最青春寶貴的年華都耗費在了他身上,而他對她似乎從來沒有過如其他兄長般對妹妹的寵溺。他確實負她良多。
那日山洞竟然將她獨自丟下,亭山心中涌起對不霓的無盡愧疚。他溫柔地摟著她,傳遞著自己的溫暖和疼惜。不霓貪戀著他這片刻的溫情,臉色神情幸福而滿足,一時間室內溫情無限。
“咚”的一聲輕叩,亭山摟了她的腰轉身。一身白衣的秋雪和秋浦并排站在打開的門口。
亭山一愣,摟著不霓腰的手迅速放下。因他背對門窗,他無法確認秋雪在那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不霓見狀沉默地從亭山身旁退開,慢慢站到他身后,將身形藏在陰影里。
秋浦面無表情,秋雪本沒什么神色的臉此刻也有些不好看。
亭山的緊張不安和不霓的委屈倔強忍讓姿態,讓她直覺這兩人關系決非通常的所謂師兄妹間的情誼。她想起了上次樹林里看到的兩人親吻的臉,心中一陣煩悶。
現在沒有心思來追究這兩人的關系,調整下心緒,秋雪開口打破沉寂,“秋雪冒昧打擾,是有一事相問敬少,不知此刻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亭山懊惱一時竟忘了秋雪來訪的事。看著冷臉的秋浦,暗道倉宿的這位小侯爺真人比畫像上更出色。
“我去吩咐下人上茶。”不霓從一旁準備要退下。
“不必了,”秋雪抬手攔下不霓,“我們片刻便回,這事和不霓姑娘也有關系,姑娘可留下順便一道聽聽。”
不霓疑惑地看向秋雪。
“三日前姑娘被人算計,與我同被困于山洞之中,想必你還有印象。”秋雪問不霓。
見不霓點頭后,秋雪接著道,“姑娘對那日如何被迷昏可還有記憶?”
不霓秀眉輕蹙,搖頭道,“我自清醒后,對那日之事記憶很是模糊,完全想不起是何人所為。”
“姑娘被何人所設計,我雖無法斷定,但何人給我下藥,我大約能猜出一二。既然我們被人同困在一個山洞,或許迷倒不霓姑娘的和下藥給我的是同一人。”
“是誰?”不霓的神情有點緊張。
“花間斜。”秋雪的回答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花間斜!”那日雖早已懷疑這事和花間斜脫不了干系,如今聽秋雪告知,亭山咬牙切齒地念出花間斜的名字。
“花間斜?!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他。”不霓幾乎是立即地反駁秋雪,酒樓遇見的那兩個男子可不姓花。
從來沒有見過?!花間斜不是也有參加棋會,她如何能如此快速肯定兩人未曾在棋會上碰過面?秋雪壓下心中疑惑,說道,“他這人行事乖張,他若想害你,不用任何理由。”
秋雪看一眼敬亭山,道,“我們此次拜訪敬府,倒并不是為的那花間斜。”秋雪走回秋浦身旁,示意秋浦接著說。
秋浦道,“我在事發前兩天便接到通知,說雪兒在云夢遭人算計性命垂危,那人后又指引我到達雪兒被困的山洞。這人便是紅錦記的掌柜。”
“舅爺?!”
“爹爹?!”
“不錯,穆掌柜拿著這份書信說是奉敬少的吩咐通知我前往云夢。”秋浦從袖口拿出當日穆掌柜帶給他的信函,指間運力一擲,丟給敬亭山。
亭山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夾住飛來的信函,展開細細察看,“信紙確實出自敬府,字跡和我親筆所書并無二樣,”亭山鄭重地對秋雪道,“我會將此事查個明白,給你一個交代。”
“如此,有勞了。今日多有叨擾,告辭!”
“雪兒,”亭山見秋雪當真調頭離去,不再顧忌在場的秋浦和不霓,慌忙跑上前拉住秋雪的手。
秋雪將手用力一扯,避過亭山,卻也停下不再往外走。
“不霓,我有話要和雪兒私下說,你先回避下。”亭山側頭吩咐不霓。
不霓沉默退出書房。
秋雪等了半晌不見他開口,轉頭見到他和秋浦大眼瞪小眼,無奈道,“大哥,你在外等我片刻。”
“大哥不走遠,有事喚我。”秋浦囑咐秋雪,厲眼警告敬亭山不要亂來。
秋雪雙手背在身后,踱步離開秋浦三尺外。“請說。”
瞧著秋雪清淡的臉色,秋浦有點著急上火,“我和不霓沒有什么的,剛剛不霓……”
“敬少無需再多說,上次你已經解釋過,你們只是普通的兄妹情誼。”秋雪開口打斷亭山,上次當面親吻都能做出,這次摟摟抱抱又算得了什么。秋雪說服自己,剛才初見到兩人摟抱時,心中波瀾是因為有大哥在身旁。名義上的未婚夫當著她和大哥的面紅杏出墻,怎么說都讓她覺得很沒面子。
“你說過不再叫我敬少的,”亭山不滿,她對他做出的承諾似乎從沒被放在她心上。
“我一慣不喜親昵的稱呼。”秋雪不愿再次糾結在稱呼問題上。
“那為何你可以叫修容,可以叫素素,你就獨獨不能叫亭山?”亭山兩手緊捏袖口,垂頭眉眼輕挑斜斜看向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