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山假裝沒有看見,待不霓出門后,他走近秋雪,從懷里掏出一塊緋紅色的朱雀玉佩,對秋雪道,“雪兒認得這塊玉佩嗎?”
秋雪接過細細端詳,驚訝發現這塊玉佩和娘親送給自己的一塊朱雀玉佩很像,只是那塊是粉色的,自己送給大哥做了生日禮物。“很熟悉,我有一塊類似的玉佩,只是我那塊是粉色的。”
“這是從舅爺身上拿來的,我見和你的那塊很像,便取來想給你看看。你仔細分辨下。”亭山問道。
秋雪心中困惑亭山何時見過自己那塊玉佩。不過這不要緊,重點是穆叔怎么可能會有這塊玉佩呢?娘親說過,朱雀玉佩是家傳的。玉佩雕琢的手藝是家族獨有,除了年氏家族中人,沒人會有第二塊相同的玉佩。可穆叔怎么可能會是年氏家族中人?
“我要見穆叔。”秋雪沒有回答亭山,只定定地看著亭山提出自己的要求。
亭山深幽的星目和秋雪對視,舅爺剛針灸完,本不宜現在擾他休息,可見到秋雪眼中的堅定,終還是妥協點頭應道,“好,你跟我來。”
內室,一截寧神的香已然燃去了大半,秋雪和亭山走近風穆云床前,亭山小聲喚醒風穆云,“舅爺,舅爺。”
風穆云緩緩睜開眼,神智尚有些迷糊,看見床頭的秋雪,他興奮地抓住秋雪的手,喜道,“戎兒,你終于肯來看我了。”
秋雪一愣,“穆叔,我是秋雪。”
風穆云一驚,神智徹底清醒,“是噢,你是小雪兒,戎兒已經不在了,”他緩緩躺回床榻,頭倚著枕頭,神情無比疲憊,閉目片刻后道,“亭山,你先出去,帶上房門,我有話和小雪兒單獨說。”
亭山看了看秋雪,秋雪對他點了點頭,亭山默默退出室內,替他們關上房門。
見房門帶上,風穆云睜開眼,對秋雪說,“小雪兒,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秋雪一愣,“穆叔請說。”
看著秋雪手上拿著的緋色朱雀玉佩,風穆云道,“這玉佩是你母親珍愛之物。我和你母親初相識時,你母親帶著一個侍衛闖蕩江湖。”
風穆云的眼神迷離起來,似沉浸在回憶之中,聲音里帶著無限喜悅,“她一個從皇室出來的女子,性情卻是江湖兒女也少有的爽朗。我對戎兒一見鐘情,便設法從她手上騙了這緋色玉佩做定情信物。”
風穆云臉上是對往事甜蜜的追憶,卻忽然語聲一變,含恨道,“我本以為可以從此和她雙宿雙飛,沒想到卻遭人設計,竟然讓我和戎兒生生分離十二載。若非那兵書,若非寒侯那祖傳兵書,我和你母親又豈會生出誤會,錯過一生?!我恨阿,自和戎兒重逢,我便不甘了十六載,含恨了十六載。如今只我一人獨留世上。戎兒去了,蕓娘也含恨而去...”
風穆云神情悲愴,語氣哽咽,“我只有不霓一個女兒,我卻從未對她盡過父親的責任。怎么忍心見她同我般忍受愛而不得的折磨,又怎么忍心見她要遭受被所愛之人拋棄的痛苦。”
不曾想穆叔和娘親還有這樣一段過往。更想不到的事,穆叔和娘親之間還曾因兵書生過誤會。
秋雪看著陷于悲痛中的穆叔,想喚醒他又怕驚擾到他,正左右為難,風穆云忽然抓了秋雪的手道,“小雪兒,穆叔從未求過你,如今穆叔求你一件事。小雪兒幫我照顧好不霓,若她有行差踏錯的地方,就像你的母親原諒我一樣,原諒她,給她重新改過的機會。可以嗎?”
風穆云眼神里是全然的哀求和懇切,飽含著一個父親對女兒全部的疼愛和期盼,在這份如山般沉重的感情面前,秋雪點頭承諾道,“我會盡我所能。”
風穆云聞言放開秋雪的手,閉眼道,“我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小雪兒先出去吧。”
秋雪雖滿腹疑慮要問,可見風穆云確實精神萎靡,便輕聲答應退出內室,輕輕關上了房門。穆叔的言語透露了太多信息,母親從未提起過往,她只知他和母親是故友。既然他那么早之前就認得母親,那他認得付飛鴻嗎?穆叔是不是能幫自己查明身世呢?
室外,亭山一直守侯在院子里,見秋雪出門,忙迎上前,“怎么樣?”
秋雪搖頭,“穆叔精神狀態很不好,等他休息好了,我明日再過來。”
亭山點頭,見秋雪神色疲倦,溫柔問道,“你現在回去嗎?”
此刻的秋雪讓亭山覺得很親近,兩人自相遇以來從來沒有如今日般融洽,他很想和她多待一會。
“嗯,出來了一天,大哥定在尋我。”風穆云剛才表現實在太過異于平常,秋雪很是擔憂,“山洞的事,不要將穆叔逼得太急了。”
“我明白。舅父也是被蒙蔽才做了傳信之人。那人對舅父的事知之甚深,我不放心留他一人在倉宿,才將他帶回了錦城。舅父的事交給我,你不要擔心。我先送你回去。”
“好。”秋雪隨口答應。她依然在想著剛才穆叔的話。穆叔的話有太多需要她好好思索的地方。
亭山秋雪兩人騎馬跑在往郊外定國侯別院的路上。
回想今日和穆叔相見情形,秋雪她總覺得哪里不對,一定有地方出了問題,卻想不出個頭緒。穆叔一向為人和藹,今天的情緒卻如此激動,他甚至對自己說出了當年和母親的隱秘舊情。秋雪轉向亭山詢問,“除你之外,今日可還有別人見過穆叔?”
不待亭山回答,秋雪忽然想起不霓,“糟了,不霓還在等我消息,我得馬上回去。”勒轉馬頭便要回去。
亭山往前一步橫過馬頭攔住秋雪,難得今日秋雪和自己相處和諧,亭山想單獨和秋雪再多待一會。“不著急,她既然已經得知舅爺在絲綢山莊,自然就會留在山莊。你剛才為何問有沒有別人見過舅爺?”
“穆叔今日情緒很激動,這不像是平日里我熟悉的。我想會不會是有什么人什么事刺激到了他?”
“這幾日舅爺都沒見過旁人,只有我和服侍他的一個婢女。你怎么突然想到問這個,是不因為今日舅爺和你說過些什么?”
秋雪一愣,有些話自然現在是沒辦法和敬亭山說的。
“我先回去找不霓。”秋雪越過亭山馬頭往敬府方向直奔而去。見秋雪回避,亭山無奈,只得拍馬緊隨其后。